今夜的侯府,氣氛莫名的有些詭異。
蘇淺與蕭氏王氏一同坐在院落裏,石桌上擺放的是剛剛從皇宮裏送進侯府的綢緞料子。
王氏纖細的手指在料子上緩緩撫過,笑道:“四小姐,你瞧瞧,這些料子的線都比咱們往日裏穿的要精細不少,可想而知是花費多少心血織就。”
“嗬,蓮妃攏共就送來了五匹料子,可張繡吟卻舍得給你們二人各自分發一匹,你們說說,她意欲何為?”
蕭氏歎了一聲,“還能有什麼,不過是在提醒著我們,她有個頗得聖寵的女兒在背後撐腰罷了。”
“蕭姨娘看事倒是比從前清楚了不少,不過她既然送來了,你們就得好生裁剪成衣裳穿在身上,也算是承了她這份情。”
王氏小心翼翼的將綢緞放了回去,“四小姐放心,這點分寸我們還是知道的。”
皇宮裏送來的東西,她們哪兒敢怠慢?以後裁剪出來,恐怕得沐浴熏香後才敢穿,否則張繡吟還不知道要怎麼挑事。
抬頭望了眼天色,蘇淺眉心一跳,“你們說,書房裏現在的情況如何了?”
蕭氏與王氏皆是眸色一沉,但片刻便恢複了常態,“還能如何,左不過是芙蓉帳暖,郎情妾意罷了。”
聽著王氏滿不在意的語氣,蘇淺試探道:“王姨娘,你似乎早就知道了?”
這件事,她原本沒打算告訴王氏,畢竟這王氏和蘇士林是青梅竹馬,知道了一定會很傷心。
可她沒想到,自己剛把安盈送去書房,王氏便自個兒尋到了她這,像是早就料到了自己會怎麼做一樣。
“四小姐,我雖然常年病著,可這雙眼睛還算是亮堂。大娘子送給我的那些丫鬟,三天兩頭不是這個不在,就是那個不在,我詢問後也都是支支吾吾,其中最囂張的,當屬你看中的那個安盈。幾月前,她半夜回院子,我清楚看到了她脖頸間有道咬痕,那痕跡,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到幾分。”
“那你不介意?”
王氏搖頭輕笑,“若是十幾年前的我,當然會介意,但現在,那些對於我來說早就不重要了。”
自從她以妾室的身份嫁入侯府那一日開始,什麼青梅竹馬,什麼彼此傾心,都已經成了一句笑話。
她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蘇琳能嫁個好人家。
“王姨娘,蕭姨娘,你們能這般想得開,也不失為一件好事,我看時辰也差不多了,大娘子也該得到信了。”
“那走吧,這場戲,還得靠著四小姐你幫著唱下去。”
三人一同起身趕向蘇士林的書房,果然剛過去就瞧見張繡吟臉紅脖子粗的咒罵著,那滿頭的金釵跟著動作晃動,麵容猙獰扭曲,任誰都不敢相信這居然會是侯府裏的主母。
“蘇士林,你這個沒心沒肺的東西,居然背著我做出這樣不要臉麵的事來,你到底還有沒有把我這個正妻放在眼裏!”
蘇士林臉色也有些不好看,身上衣服歪歪斜斜,一看就是剛套上,而躲在他懷裏泣不成聲的,正是被蘇淺安排來送蓮子羹的安盈。
張繡吟最是見不得這種裝柔弱的女人,見安盈這會兒還賴在蘇士林懷裏,當即就衝上前扭打了起來,“你這個下賤坯子,千人騎的娼婦,也配往侯爺床榻上爬?看來我往日裏真是太縱容你們這些蹄子了,等明日,定要將你賣去窯子不可!”
安盈被打的不斷尖叫著,哭的愈發厲害了起來,“侯爺,侯爺救我。”
如果換做從前,蘇士林當然不會為了一個丫鬟跟張繡吟去爭吵,可現在事情鬧得這麼大,恐怕整個侯府裏的人都知道了。他若是在這個時候對安盈撒手不管,那些下人該怎麼去議論他?
再說,要是安盈一時昏了頭,將他和其他丫鬟翻雲覆雨的事抖出來,那豈不是全都完了。
板著臉,蘇士林左手臂將安盈緊緊護在懷中,另一隻手則用力推開了張繡吟,“你鬧夠了沒有!”
張繡吟怎麼都沒想到蘇士林會為了安盈對自己動手,一時間氣的牙齒打顫,眼淚都流了出來,“蘇士林,這些年來,你要娶妾,我沒有置喙過半句,你要將外室扶正,我也應下來了,可你現在居然為了一個丫鬟這樣對我,你還有沒有良心,你還是不是人!”
被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蘇士林就算再好的性子也怒了,“你倒還有臉麵罵我,你看看自己,有沒有半點當家主母的樣子?王氏與我是多年的情分,即便沒有你,我也一定會娶她入府,蕭氏她雖然是外室,可畢竟為我延續了香火,你呢?你在侯府裏這麼多年,一個兒子都沒能生出來,難不成我蘇家要斷送在你的手上麼!”
張繡吟悲痛欲絕,踉蹌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蘇士林,我為你生了兩個女兒,一個入宮為妃,一個是京都城第一才女,我哪裏對不起你們蘇家?那個蕭氏即便為你生出了兒子又如何,誰知道以後會不會是個廢物,你指望他,倒不如指望我的琪兒嫁入皇室,你……”
“夠了!”蘇士林臉色鐵青,抓起手邊的瓷碗就朝著張繡吟砸了過去,“玉珩是我唯一的兒子,你居然敢詛咒他,我怎麼會娶了你這麼個蛇蠍婦人做正妻,你滾,立刻給我滾!”
張繡吟正在氣頭上,又罵的起勁,哪裏還聽得進蘇士林的話,一叉腰,又開始辱罵著。
“蘇士林,要不是我張家,你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麼?你以為聖上重用你,看中的是你的本事?你的才學?我呸!他不過是因著嬌兒才給了你幾分臉麵,你還真把自己當什麼東西了,今日這個丫鬟,無論如何也要處死,若你敢攔,我即刻吩咐人備下轎攆入宮將此事告訴嬌兒!”
安盈聽到張繡吟要處死自己,頓時有些慌了起來,隨即又像是想到了什麼,緊握著蘇士林的手,梗著脖子頂了回去,“大娘子,你這是說的什麼渾話,侯爺在朝堂裏立下這麼多的功勞,為人又清廉,你,你不該這麼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