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相撞,我被甩出了車外,落在地上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怕是要完了。
這一睡,足足睡了三十天。
我不知道我錯過了什麼,三十天的變化一定很大的,這天沈之昂在我身邊告訴我,一件一件。
他說,顧程峰回了法國,之後看過我三次,我都沒醒,一直坐在我這裏哭,最後被他趕走了。之後是我的好友謝晶晶和劉薇,幾乎天天都來,給我讀書,給我放音樂,還給我按摩,隻是最近因為感冒,擔心傳染給我就沒來。
我哥哥跟嫂子分開了,嫂子帶著孩子去了別的城市,哥哥整日借酒澆愁,現在還在我的家裏喝悶酒。
陸少跟開心去了臨走前將公司托管了,兩個人去了國外旅行,隔幾天就打電話給他,問他我的情況。
他說了很多很多,還有我們之間的合作也還在繼續,並且已經交貨,現在正放在商場銷售,銷路很好,他還在想是否繼續生產,可沒有我大簽字,會計不給拿資金,他就自己拿錢生產,現在在趕出第二批。
張博遠那邊在國內的公司全都破產了,劉家狀告張家當年害死了自己的家裏人,正在打官司,吵到熱火朝天,鋪天蓋地都是這樣的新聞。
他說,馮科來過,身邊多了個女人,很美,是個法國明星,要結婚了,看我一眼就離開了。
張欣來過,坐在我這裏一直沒說話,也沒任何表情,後來走之前告訴沈之昂,她要去找劉家人,求情放過她爸爸,之後再沒了消息。
他說到了每個我認識的人,包括熊叔,熊叔一直表現很好,叫我別戴有色眼鏡看人。
還說了李思念,李思念在國外被捕,押回國內宣判,至少十年,她涉嫌很多罪名,還沒開庭。
他唯獨沒說卓風。
我沒問,隻愣愣的聽著,腦袋也有些遲鈍,從前能很快想明白的事情現在需要很久,我還不能說話,是能看著他,有些時候會很費力氣的伸手握住他的手,觸感還是滾燙的,我勉強笑笑。
他也衝我微笑,告訴我,“你媽媽來過,告訴你一些事情,可你聽不到,我給錄了下來,你有時間就聽聽吧。”
我點頭,說不出來。
這個狀態保持了十天,我終於能開口說簡單的詞語,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麵冒,到底是艱難的。
“沈,我,要,出去,走,走。”
他笑,滿麵春風,“好,我帶你出去走走,我背著你還是抱著你?”
我笑,“不,不正經。”
“嗬嗬,正經不起來,輪椅不方便,外麵很冷,我還是抱著你吧,一會兒就回來。”
他吃力的幫我穿上衣服,一會兒就一頭惡汗。
出來後,冷風一吹,我擔憂的皺眉,“你,冷,生病。”
“我不冷,懷裏還有個大美女,外麵漂亮吧,下雪了,才入秋就下雪了,都快趕上北方了是不是?”
我點頭,“喜歡,北方。冷。”
北方的那段時間,卓風也在,他為了救我落入了水坑,我去救他,好在他沒事,那件事後呢?我有點不記得了。
記憶真是個好東西,有些會忘記,有些會記得,都能在人的心上留有下一塊不深不淺的痕跡。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睡得太久了,很多事情都不清楚了,我有些時候會發呆的去想,可我不知道自己在回想什麼,腦袋空蕩蕩的,很痛,一片空白。
卓風來的時候外麵下了很大的雪,沈之昂跟我說他要走了,走之前必須見見我,我不想見就叫他滾蛋。
他要走了,去哪裏?
我急了,轉身看他,嘴巴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開口說話,半晌才憋出一句話,“回來,回來,姐夫。”
沈之昂臉上一閃即使的悲愴,還是輕輕捏我的臉,交代我說,“我就在外麵,有事叫我。”
我的目光全都是卓風這裏,他瘦了,人也憔悴,皮膚更白,跟從前不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記憶有了偏差,我覺得眼前的人不是我認識了八年的男人。
我想抓他的手,手腕卻用上力氣,急的我汗水都冒出來。
他有些激動,紅了眼睛,反手握住我的手,“卓爾,我不知道,我才回來。”
我笑,眼睛裏麵盈滿了水汽,“我,我也不知道,太突然,我,我很好。”
他哽咽,點頭,“我要回去一段時間,我不知道你出事,沒人通知我,我才回來,周家出事了,周夢茹那邊還沒消息,我要過去看看,你懂嗎?”
我點頭,“懂,我,我有些不記得從前的事了,我記得你,姐夫,你要走嗎?”
我心情很難過,心口很痛,我知道我不該叫這個人離開我,再也不要了。
可我說不出來,我記得溢出淚水來。
“我是要回去,有些事情很棘手,我要去處理,可你這樣我不放心,我……卓爾,你會繼續恨我的,可這件事我必須做,為了我們以後,不管以後是否還在一起,這件事我都必須做,我不想再看到你出事。”
我笑,“我,我沒事。”
“你有事,你有事啊,我真後悔當時扔了電話,我不該生你的氣的,你出事了沒人能聯係到我,我當時在忙著周家的事情,真的不知道,別恨我,好嗎?”
他幾乎是在祈求我,可我真的不恨啊,車禍時意外,我也是意外,我們生活的每一步都是意外。
我繼續笑,“不恨你,我,我想你了。”
他淚水成仙,落我手背上,一把將我抱住。
我才知道,我身上很大一塊傷疤,還沒好,沈之昂沒告訴我,我從鬼門裏如何走出來,我換了心髒,頭骨也少了一塊,先是鋼板,他說敲打一下就會有聲響,我沒敲打過,我的手都抬不起來,可我能切實的感受到卓風在抱著我,很暖,結實的胸膛下麵是狂跳的心髒。
“姐夫,我好想你。”
“我知道,我也想你,等我一處理好一切就回來,好不好,等我。”
那個時候我不知道他口中的等是什麼,也不知道等多久,如果有輪回,有先知,我肯定會不遺餘力的等下去。
可我們,這一生,怕是都在經曆著錯過,再錯過。
他走後的年底,沈之昂跟我求婚。
我同意了。
訂婚的時候,沈之昂隻請了一些我們認識的熟人。
來的人不多,有些人沒到場,陸少和開心就沒到,我嫂子也沒來,但是訂婚宴依舊繼續著。
他從未像今天這樣開心過,眼睛都沒睜開過,眯成一條線,長長黑黑的,裏麵卻透著光,看著我的時候眼神發亮。
我走路還有些吃力,倒是不影響別的事情。
其實,沒人注意到,我是不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