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夜皺眉,神情不快。
早有紅袖兵來向他稟報,小福寶這些天的動靜。他很不爽她成天在外麵忙碌,不來陪自己讀書。
他是高傲的,從來都是女子向他獻殷勤,主動追求他,為求得他的青睞,圍著他像花蝴蝶一樣飛來飛去。
以前小福寶隻是個孩子,司徒夜就算存了別的想法,也隻能埋在心底,慢慢等她長在。
七年不見,總算盼到她長大了,可以談婚談嫁,這家夥還是懵懵懂懂沒有開竅。
這次回來,突然發現多了趙文這個勁敵,司徒夜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對付。
總算把這個狼子野心的家夥趕走了,正主兒又成天不著家,在外麵忙著搞調研。那傻不拉嘰的樣子,跟她當年在實驗室別無二致。
司徒夜真是憋了一肚子火無處發,看著眼前的小冊子,接都不想接。
“夜哥哥,你看看嘛。”小福寶懇求道。
司徒夜一臉嫌棄,“這是什麼東西?”
“是我寫的組建商隊的報告!”小福寶滿是期待。
那表情,就像是一個三歲小孩數對了數,等著家長來表揚呢。
司徒夜知道她這幾天在做什麼,也想看看她到底采集到什麼有用的消息,寫了什麼方案。
糾結片刻,他才接了過來,粗略翻看了一下。
剛開始還心裏有個疙瘩,看得心不甘情不願,越看到後麵,越覺得這東西有些意思。
看到一半時,司徒夜終於抬起眼皮子,正眼瞧了瞧小福寶。
小福寶緊繃的那根弦,終於鬆了鬆。
她很納悶,以前的夜哥哥對自己各種寵溺,溫柔得像吸滿了水的海綿,輕輕一戳都能柔情似水。
怎麼到北邊曆練了七年,就變得鐵石心腸,人也古古怪怪。對她,也是各種不爽不待見,害得她提心吊膽的,就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又惹他不快。
眼見他笑了,小福寶這才敢壯著膽子總著他做鬼臉。
“嚴肅點!”司徒夜突然嗬斥一聲,將小冊子扔回到她手上,“我還要看書,沒那麼多時間跟你廢話。給你半柱香時間,把你調查的內容說給我聽。”
小福寶像個合格的士兵,立刻站起身,還對司徒夜行了個禮,口若懸河地開始就自己的報告進行說明。
“我剛來京城不久,對局勢也不太了解,經過我多方打聽之後,才寫出這個報告,估計內容會有些偏差,所以僅供參考。”
“目前南北貿易的商隊共有五大勢力,經我考察後,我認為最需要提防和注意的是齊家。”
“齊家幾乎是壟斷了商隊,其他四家合起來也不及齊家。皇後娘娘的娘家也從中分一杯羹,但被皇後娘娘嚴令禁止,所以他們打算跟齊家合作。”
“如果何家想組建商隊,我認為,我們最好是能爭取到皇後娘娘這邊的勢力,否則,日後定會被齊家騷擾,影響正常的經商環境。”
司徒夜抬起手,示意小福寶暫時停一下。
“這些我都知道,你直接說說,你剛才那些自相矛盾的地方,該怎麼解決?”
小福寶咳嗽兩聲,挺直胸脯說:“何家與國舅爺合作,何家隻占小頭,所得利潤,也是國舅爺占大頭。然後,可以讓國舅爺說服皇後娘娘。”
“哦?”
“說服的理由可以分三點,一是皇後娘娘如果同意國舅爺為秦安公主打理她的嫁妝,可以緩和她們之間的關係。二是,何家和國舅爺共組的商隊,每年提取兩成利潤捐給國庫。當然,這筆錢可以由何家出,國舅爺一分不出,但得了名聲,他肯定會幹。”
司徒夜挑眉。
方才他看小冊子時,看到了這部分內容。他隻是隨便算了一下,如此一來,何家商隊一年的收益幾乎都捐出去,能落到自己身上的好處所剩無幾。
小福寶無視他的疑惑,繼續說:“三,國舅爺還可以向皇後娘娘進言,將那些卸甲歸田、無依無靠的北邊戰士安排到商隊中來。這樣,既可以讓朝廷隨時監督他們,又可以讓他們謀得生計,穩定人心,最最重要的是,皇後娘娘母儀天下,替皇上分憂,給世間百姓豎立榜樣,豈不是佳話。”
“你倒是想得周到。”司徒夜假意冷笑,實際暗中叫好。
他和趙文商議過,他們想過不少辦法,這是其中一個。
隻是這事需得何家配合,司徒夜正打算這幾日就與何福宗商量,沒料到小福寶自己提出來了。
司徒夜又拿過小冊子,繼續翻看後麵他剛才沒看到的內容。
“何家組建商隊的利潤都捐出去了,那你家組建商隊又有何意義。”組建商隊打破了齊家壟斷,正所謂搶人飯碗猶如殺人父母,何家啥好處都沒有,還得罪了齊家,不劃算。
小福寶又思忖片刻,說:“雖說利潤都捐了,又沒得名聲,可細算算,何家是不虧的。組建自家商隊,省了雇別的商隊的費用,還能自己控製,其中各種出項隨便摳一摳,就能摳出不少銀兩來。”
“另外,自家商隊給奶運水運糧也方便許多,不必看人眼色,仰人鼻息。”
“再則,我們有了國舅爺這顆大樹乘涼,日後有許多事都能打著他的名頭去做。齊家不方便報複我們,這其中產生的價值,恐怕不是用錢能權衡的。”
“我還打聽過,皇後娘娘潔身自好,對娘家的管束也是極嚴的。京城的黨派紛爭,皇後一派從不參與。”
“盡管帝後感情淺薄,但因皇後娘娘宅心仁厚,待人和善,還時常為了許多大臣和他們的家眷說些好話,皇上每每冷靜下來,知皇後並無私心,多少都會聽進去些,為此皇後積了不少善緣。”
“隻可惜京城黨派都為了權力,看不上皇後娘娘。有些不得勢的,想攀附,皇後娘娘治家嚴謹,他們又攀不上。這次咱家能借著國舅爺的關係攀上,又有什麼吃虧的?”
司徒夜突然合上冊子,對著小福寶的腦瓜子用力拍了一下。
小福寶捂著頭,大聲喊了起來:“夜哥哥,你幹嘛打我?”
“就你腦瓜子靈,打主意打到了皇後娘娘身上!就不怕皇後娘娘洞悉了你的意圖,治你個罪!”
小福寶頓時傻眼了。
她竟算計忘了這一點。
人家皇後娘娘這麼不得寵,可坐在後位上還是穩穩當當的。除了她顯赫的娘家給她撐腰之外,更重要的還是她自己。
後宮爭鬥向來殘忍,她能安然無恙到現在,可見她是個聰慧機警之人,不是誰都能算計到她頭上的。
小福寶陷入沉思。
如果皇後娘娘不配合,她說的,都不能成功。
正發愁,頭上又挨了司徒夜一下。
“夜哥哥,你幹嘛又打我?”實在是太委屈了。
司徒夜伸手揪著她的耳朵,笑罵道:“知道自己是假聰明了吧。”
“哎喲哎喲,好痛!”小福寶捂著耳朵連聲喊疼。
司徒夜下手輕得很,知道她是假疼,也不理會,拎著她的耳朵把她拽到了自己跟前,改捏住了她的下巴,警告道:“以後少自作聰明!”
“哦。”小福寶心裏不服,可又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你想的辦法,我們也想過。說得容易,做起來難,這事想要辦得妥帖好看,要從長計議。”
小福寶眼睛一亮,她的耳朵自動過濾了“我們”,默認了“我”。
“夜哥哥最棒!夜哥哥未卜先知!夜哥哥就是我和我家的大救星!”
拍馬屁這種人,小福寶做得最得心應手。
司徒夜仿佛飲了一杯甘泉,清甜從喉間濕潤到了心底。
果真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特別是小福寶的馬屁,總能拍得他心神蕩漾。
陶醉了一小會,司徒夜就恢複如常。
他繼續嚴肅地警告道:“以後有了這些餿主意,不能說給別人聽,隻能告訴我。否則出了什麼差錯,可是要丟全家性命的。”
小福寶嚇得連忙吐舌頭。
“連我奶也不能說嗎?”
“不能!”
小福寶用力點頭,“夜哥哥,我保證,誰也不說,隻告訴你!”
“你這小冊子我沒收了,這事你隻能爛到肚子裏去。這件事,我會想辦法替你辦成,不管是否事成,你都要裝得一無所知!”
“知道了!”
得到了小福寶的保證後,司徒夜才鬆開了她。
其實,這事司徒夜已經有了打算。
這個計劃很不錯,隻是憑著小福寶的身份和地位是實現不了的。
但如果這事由上官子騫牽頭,再由他和趙文暗中協助,就算是太子從中作梗,也能成功。
“你想好了,何家隻組建五個車隊,這規模會不會太小了?”司徒夜又問。
“夜哥哥,我算過管理成本和利潤收益,五個車隊是最小投入最大收益了。隻要車隊建立成來,以後想再壯大有得是機會。如果現在何家就組建大車隊,會樹大招風的。”
司徒夜忽然笑了,“那倒是,你們何家出了風頭的話,第一個不願意的恐怕就是秦安公主了。她一鬧騰,隻怕這整個計劃都無法實施。”
小福寶神秘兮兮地衝著司徒夜眨了眨眼睛,笑嘻嘻地說:“沒事,隻要小趙將軍出馬,保證秦安公主不會鬧。”
“你不吃醋?”
“吃醋?我吃什麼醋?”小福寶一臉茫然。
司徒夜死死地盯著小福寶,直到確信她的茫然是真實的,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坐下來吧。”
“幹啥?”
“你這些天在外麵玩,是不是該考考你的功課了?”
小福寶哭喪著臉,隻得乖乖地坐下,陪著司徒夜讀書。
何家是一派安樂景象,後宮卻是劍撥弩張。
這天,秦安在禦花園裏賞花,無意中聽到有宮女在議論趙文。
“你說什麼?小趙將軍內傷未好,就又帶兵去臨山剿匪了?他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傷,他現在在哪?”
宮女嚇得瑟瑟發抖,忙說:“奴婢也是聽別人說的,奴婢不清楚。”
另一個宮女也害怕得直打哆嗦,“奴婢聽出宮的小太監說,小趙將軍剿匪的時候受了傷,現在在趙府休養呢。”
秦安想都不想地轉身跑出了禦花園。
跟在她身後的胡嬤嬤忙問:“公主,您這又是要做什麼?”
“我要出宮。”
“您是想出宮見小趙將軍?”胡嬤嬤拉住她,苦苦勸道,“上回為了出宮的事,您跟皇後娘娘鬧得不愉快。這才剛好了些,您又要跑出去。”
“本宮現在就要出去。”
“你就算要出去,也得去皇後娘娘那求個旨意不是。”
秦安氣得直跺腳,“本宮現在就要出去,沒空去請旨!”
說完,秦安推開胡嬤嬤,轉身就跑走了。
胡嬤嬤轉身想找那兩個宮女問個仔細,可她一回頭,身後空蕩蕩的,哪裏還有人。
胡嬤嬤心頭一緊,叫了兩個宮女過來,“你們去打聽打聽,剛才那兩個宮女是哪個宮的。小趙將軍受傷的事,咱們春佑宮不知道,她們怎麼就先收到這樣的小道消息,別是另有目的的。”
兩個宮女不敢耽擱,連忙應聲去查。
胡嬤嬤也不敢多停留,上氣不接下氣地去找秦安。
剛跑出禦花園,就看到有侍衛攔住了秦安,太監宮女和嬤嬤跪了一地,懇請她稍安勿躁,不要輕易出宮。
秦安氣得大聲叫喊,還搶了侍衛一把劍,說不讓她出宮她就自刎。
胡嬤嬤嚇得腿都軟了,當真是連滾帶爬地來到秦安腳邊,抱住她的腿,哭道:“公主若是自刎,就先把我等都先殺了吧。反正我們都是卑賤之人,公主有個三長兩短,我等也是要陪葬的。”
秦安頓時心軟,扔下劍,要扶胡嬤嬤。
眾人都知道,秦安雖然是個任性野蠻的公主,卻也是這宮裏最善良最心軟的主子。
她從來不打罵宮人,就是再惱火也不會隨便懲罰他們,胡嬤嬤每回拿自己的性命來要挾她,都能成功,百試不爽。
胡嬤嬤半推半就地起了身,然後又小聲勸道:“公主且先回宮休息,老奴這就去鳳萊宮求皇後嬤嬤,可好?”
“嬤嬤您腿腳不方便,就別去了。”秦安不忍心胡嬤嬤受苦,轉身叫來一個小太監,“你去鳳萊宮,就說本宮要出宮!”
小太監應諾著,一路小跑到鳳萊宮。
偏巧皇後正在午休,曲嬤嬤說皇後這幾日病著,今日才稍好些,剛吃藥睡下,出宮一事不急於一刻,且等皇後醒了再定奪。
小太監無奈,隻得回春佑宮。
秦安得知,氣得把屋裏的東西都砸了。兩宮的關係,又陷入了僵局。
就在眾人以為秦安要去打皇後麻煩時,第二日,鳳萊宮裏突然多出一雙破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