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頭當然不會給逃到北門的炮灰開門。
這是戰爭。
殘酷的戰爭。
不是請客吃飯，錯了還能重來。
誰知道炮灰裏有沒有混入奸細，一旦出現什麼意外，他王石頭就是死一百次，也沒有辦法贖罪！
炮灰們等了一段時間，確定城門不會打開，紛紛向北逃去。
其實，女真人出動的填河炮灰並不多，也就萬兒八千人而已。
填河的時候死了一些，逃掉的大概有六七千人。
這點人手，對於十萬武朝降軍和二十萬民夫相比，根本就算不了什麼，宗望根本就沒看在眼裏。
他現在正琢磨守城軍隊到底用了什麼妖法，殺死自己那麼多督戰的勇士。
難道大武朝真有會法術的妖人？
當日進攻汴梁城的時候，那個神棍郭京不是騙人的嗎，怎麼到大明府反倒遇到有真本事的了？
人的恐懼來源於未知，在弄清情況之前，宗望是不敢輕易攻城了。
萬一對方有什麼妖法，攻城攻到一半，一下子弄死自己很多女真勇士，那就真要完蛋了！
可是，幾十萬人馬堵在這裏，也不能老是呆著不動。
攻城和守城不一樣，一天天什麼動靜都沒有，勢必損傷攻城將士的銳氣。
相反，越是拖延的時間長，守城一方的信心就越足，城池失守的概率就越小。
當然，前提是城中的糧草物資不能缺。
大明府裏缺糧草嗎？
一想到這個問題，宗望就氣得渾身發抖。
早知道會這樣，自己幹嘛把在汴梁城搜刮的物資提前運過來。
就城中儲存的那些物資，估計數年都用不完！
一想到是自己主動把糧草物資送到大明府，讓敵人用來守城的，宗望就有一種毀滅全天下的衝動，累了。
不僅是身體累，心也累。
西路軍那幫家夥都是幹什麼吃的，直到現在都沒能跑來和自己彙合。
要是有西路軍接應，自己又怎麼會如此被動！
為了保持士氣不至於過分低落，宗望每天都派武朝降軍上去攻一波。
武朝降軍可能也知道自己的使命，每次攻城，都是裝模作樣打一陣，實際上是雷聲大，雨點小，不但對守城的雲家軍造不成什麼傷亡，就連他們自己的傷亡也不大。
對於每天都在滑水的武朝降軍，宗望除了責罵之外，幾乎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懲罰。
宗望自己也知道，懲罰他們也沒用，大明府的守軍實在太邪門，怪不得兀術會吃那麼大的一個暴虧。
盡管兀術不是在大明城下戰敗的，但是宗望知道，打敗兀術的軍隊，肯定和大明府裏的軍隊是一夥的。
這也是他為什麼沒有全力攻擊大明府的原因，在弄清楚對方究竟有多少人馬之前，宗望不會押上自己的全部身家。
一邊佯裝攻城，宗望一邊派出大量人手，到處打探消息。
他要弄清楚這幫家夥到底是從哪裏蹦出來的，以前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怎麼這麼難纏？
可惜，在擁有望遠鏡的雲家軍斥候麵前，女真人的探馬就是個笑話。
女真人探馬多了，雲家軍斥候就遠遠避開。
女真人的探馬少了，雲家軍的斥候就圍上去捕獵。
宗望派出去的探馬，最終能活著回來的，平均連一半都不到。
一批是這樣，兩批是這樣，每批都是這樣，女真人就受不了了。
過了一段時間，宗望一統計，鼻子險些沒氣歪。
探馬並不是派出去之後，很快就能回來，有些探馬好幾天不回來都正常。
所以，等宗望發現不對勁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十來天，探馬也損失了一大半！
不愧是一代名將，宗望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突然爬上心頭，讓宗望機靈靈打了個冷顫。
自己這是怎麼了？
當年鑽老林子打獵的時候，自己的危機意識是多麼管用，讓自己不知道躲過了多少次死亡之局。
現在才剛過幾天好日子，怎麼就飄了，都已經如此危險了，自己居然還沒有察覺。
太可怕了！
能成為南征的東路軍統率，宗望無論是軍事才能，還是政治才能，都有他的獨到之處。
在意識到事不可為的第一時間，宗望就做出了決斷。
離開這裏。
必須盡早離開這裏！
宗望的果決不是蓋的，說走就走。
一道道密令傳下去，收到密令的，無一不是女真人自己的高級將領。
武朝降軍，郭藥師全都不知道！
……
又是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
女真人悄無聲息地上路了。
他們輕裝簡從，隻帶著數日使用的幹糧和草料，帶了一些最珍貴的古玩珠寶，還帶上了武朝的皇帝和幾個皇子。
為了安全脫身，宗望這幾天一直在欲蓋彌彰，不但白天調動人馬，到了夜裏也沒閑著，美其名曰，換防。
因此，即便有人發現女真人的營寨夜裏有動靜，也沒當回事，以為又是宗望在瞎折騰。
一直等到第二天天亮，各軍的軍官趕到宗望的中軍大帳點卯，才發現女真大營已經空了！
這……
看著一座座空空的營盤，武朝降軍的將領也好，郭藥師的將領也罷，全都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些人誰也不是笨蛋，一看就知道是什麼情況，肯定是宗望那隻老狐狸見勢不妙，把大家留下當誘餌，他自己帶著女真人連夜跑掉了！
唰！
唰唰唰唰……
幾乎是刹那之間，眾將領的眼神就不對了。
武朝降軍的將領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自己是不是可以帶著軍隊回汴梁城？
郭藥師他們想到的，是自己究竟該何去何從？
然而，這還隻是表麵現象，一眾將領還想到了更深層次的東西。
尤其是武朝降軍的將領，很多人的目光都已經有意無意盯向了郭藥師的將領，如果拿下了這些反賊，自己是不是就能將功贖罪？
這段時間攻城不利，武朝降軍早就有了異心。
因為他們發現女真人並不是就真的天下無敵，也有啃不動的硬骨頭。
果然，現在女真人害怕了，連個屁都沒敢放就跑了。
自己是不是能向城中的軍隊交上一份投名狀，重新回歸大武朝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