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丫頭照顧他們多年,才勉強喊了一聲“娘”。
大抵看著她,也有看著自己親娘的感覺,於是就這麼別扭的叫著。
“如果你娘是來看我們死沒死,那你也看見了,快走吧。”
另外一邊,幾個年紀小的孩子抱做一團,咬著手盯著林東歌。
“姐姐和那個姐姐一樣,真好看。”昨日病倒的小姑娘已經好了大半,她羨慕地看著林東歌,還有她身上的衣裙。
林東歌不諳世事,卻也覺得眼前這個光景著實淒涼。
又見劉青態度不好,小姐脾氣上來了:“你說話怎麼那麼難聽?昨日發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不感激也就算了,就不能態度好點?”
劉青抬眼,遞給女人那碗粥,“我說了,我不喜歡你們這些狼狽為奸當官的,你娘既然進了吳王八的府邸,那跟吳王八就是同道中人,我沒趕你走已經算是客氣了。”
“青兒……別……”虛弱的女人阻止道。
“你這臭小子!”林東歌見劉青與自己弟弟差不多歲數,但是說話、神情全然沒有了小孩子的稚嫩單純,跟季雨歌一樣,也心疼起來:“我娘讓我來問你,想不想出城?”
劉青眼睛一亮,但隨即暗淡下去,扭頭到一邊:“哼,說的好聽……難保我們一出城就沒了命。”
“難道你想在這裏被餓死嗎?”
林東歌再看看那幾個小的,指著他們道:“就算你不怕死,你那些弟弟妹妹怎麼辦?”
“……”劉青低頭,悄悄抹了一把臉:“那又有什麼辦法?湖州城每天死的人那麼多,遲早會輪到我們,急什麼。”
和剛剛在門口保護弟妹們的模樣不同,他這麼說,完全喪失了活的希望。
準備好的說辭一下子堆在肚子裏,怎麼都說不出來了。
林東歌蹲下,身子,默默地收拾起這個“家”。
“你幹什麼?”劉青見她要把發黴的稻草往外扔,連忙阻止:“你是來拆家的啊?”
“這裏根本就不是住人的地方!”林東歌道:“這些東西髒兮兮的,睡在上麵不怕招來跳蚤?”
“啊?”
劉青啞然失笑,連忙奪下稻草:“大小姐,你知不知道這個滿是跳蚤的稻草,是我們晚上睡覺的床鋪?”
“但是我娘不是……”
林東歌掃了一圈,然後閉上嘴。
那些床褥已經鋪在了角落裏,女人睡著一床,幾個弟妹擠在一起睡了一床。
季雨歌給他們的,隻是杯水車薪,再加上即將入冬,地上寒冷潮濕,床褥一個晚上也濕透了,還真不如這些稻草。
“……”
“你也看到了,沒用的,我知道你娘是好人,也看到她的確想幫我們,但是結果呢?”劉青回頭看著被凍出鼻涕的弟妹:“就算給錢又怎麼樣?花都花不出去……”
林東歌忍不了了,抓著劉青的手臂,把他拖出去。
劉青是看在林東歌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份上才客氣一些,一動手,劉青也不慣著她了:“我警告你,放開我!不然我讓你吃不了……”
“你還想不想拯救你的弟弟妹妹?難道要讓他們就死在這種鬼地方?”林東歌壓著怒火道。
劉青一愣:“我剛剛已經……”
“你現在有機會改變這一切,我就問你,你想不想!”林東歌打斷他的話。
“廢話!”
“那好,現在你就聽我……聽我娘的話去做,你認識城裏的黃虎嗎?”
“黃叔?”劉青吃了一驚:“你們見到黃叔了?不對,黃叔不是已經死了嗎?”
“沒死,你們是什麼關係?”
季雨歌昨日進來的時候,就發現了角落的破布有個花紋,在黃虎家中也見到了。
因此猜測他們之間應該有什麼關係。
看樣子娘親猜對了。
“……黃叔曾是我家的家仆。”
原來劉青就是上任府尹的孩子?
林東歌點點頭:“既然是認識的人就好辦了,你每日都去找黃大哥一趟,把這個東西交給他。”
說完,拿出了一疊銀票。
劉青有些迷茫:“送這個有什麼用?”
那些銀票自然是被動過手腳的,隻是動了什麼手腳,林東歌卻不清楚。
“讓你做就是了,娘親答應你們會盡快解決湖州的事情。”林東歌道:“你是個小孩子,應該不會被盯上。”
在城中傳遞消息不容易,但如果是個小孩子的話,其他人或許沒那麼大的戒心。
“可是……”劉青猶豫了:“黃叔在城東,我在城西,每日要跨那麼遠的距離……”他回頭看著年幼的家人,沉默了。
“你放心,你弟妹和娘,我來照顧,我每天都會借口過來,在你出門的時候。”林東歌又掏出了一些饅頭包子,都是從吳府順出來的:“餓不著他們。”
“那你要確定他們的安全!”劉青咬牙切齒:“每天那些狗腿子都會想方設法來找茬,不知道是不是活膩歪了——”
話音剛落,外頭就傳來叫嚷聲:“喂,裏麵的臭小子聽著,今兒你不是說要跟我們比劃嗎?我們來了!”
林東歌用眼神詢問劉青,劉青膽子這麼大,怕不是什麼時候得罪了吳府的人。
劉青捏緊拳頭:“他們就是沒事找事!”
露出來的手臂上,布滿了青紫的痕跡。林東歌冷眼抬起他的手:“他們做的?”
劉青點點頭。
這些人大概是不敢招惹其他的百姓,怕把他們激怒了,起了逆反之心,奮起反抗,到那個時候差事辦不成,不好說還會讓吳大人不開心。
可是欺負劉青這個孤兒就沒有那麼多講究了。
他一個半大孩子又沒有人幫他,既能夠達到威懾的效果,又能夠簡單的完成任務,何樂而不為?
這些人實在是太可惡了。
林東歌拿出馬鞭,“你等著,看我不教訓一下他們!”
“別——”劉青猶豫著叫住了她。
“我當是有什麼樂子,原來是來欺負小孩子啊!”一道戲謔的聲音冒了出來。
林東歌一怔,聲音怎麼那麼耳熟?
“我說你們幾個大男人,不去做點正事,每天在街上招貓逗狗的不說,還來找小孩子耍弄,要臉不要?”
“你,你是誰?我警告你不要多管閑事,我們可是吳府的人……”
突然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音,隨後就是哀嚎:“哎喲喂!”
“功夫也不怎麼樣,真無趣。”戲謔的聲音唉聲歎氣:“誒,不好玩。”
“是他!”
林東歌認出聲音的主人,正是昨晚壞自己好事的人,冷笑著衝了出去。
紀雲腳踩著幾個官兵打扮的人,正彎腰戲弄著,用地上的樹枝捅,進他們的鼻孔裏:“喂,有沒有能打的?起來啊,玩啊!打啊!”
“你你你,你活得不耐煩了!”
紀雲正耍得開心,忽聽一道劃破空氣的尖嘯聲音衝著自己而來,連忙閃身避過:“你怎麼出陰招啊?”
“陰招?對你來說,再陰都不算什麼!”林東歌收回馬鞭:“昨晚是看在我娘……”
誰知道紀雲突然欺身上來,以極其近的距離靠近了林東歌:“噓——”
他捂住林東歌的嘴,小聲在她耳邊道:“昨晚我的事情我都攬在自己身上,你這麼說就是漏了餡,到時候你娘親性命不保。”
如此的漫不經心,如此的唐突,讓林東歌木然,有些臉紅。
王八蛋,登徒子,不要臉。
林東歌抬手打開他:“你到底是誰?!”
紀雲見這小姑娘著實有些不開竅,隻得歎息一聲,扭頭把兩個吳府的人踹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