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怎麼說也是個活了二十三年的獸人,會連故事這個詞是什麼意思都不知道?
初代的默古所討厭的並不是白蘇帶來的東西,而是族人對他的忽視。
從這一份忽視,衍生出來的恨意逐漸到誰都無法控製。
初代默古同樣也是個固執的人,他所恨的東西就堅持恨到底,到死也還恨著,而他們後代之所以堅持是為了報當年默古阿爹死去之仇。
這麼多年來,他們想要摧毀村子的念頭就隻有這一個,將這個村子摧毀,重新建立起自己的村子。
默古繼任時,他的阿爹對自己說:“我們已經在這片地方扮演了這麼多年的壞人,背負很多的血債,沒必要突然變成好人,就按照以前做的一直都做下去,把村子摧毀,再建立起自己的村子。隻有勝者才能書寫所有的故事,而敗者就會成為你所書寫的壞人。”
所以,他們並非向現在村子裏所傳的那樣,因為討厭白蘇帶來的東西,討厭現在的獸人沒有血性。
隻是單純的,贏了,他們成為勝者,就能在自己的曆史中將他們都寫成的壞人。
默古接受了這點,也決定在自己還活著的時候,摧毀這個村子。
從小,默古就學習各種的知識,為有一天,管理他所建立起來的村子。所以,該知道的知識,默古都是知道的。
“你為什麼要把我和你的事變成故事畫出來?”默古問。
“我覺得叔叔你好可憐哦~~”唯恩抱著畫本,金眸同情地看著默古,“你和阿爹長得這麼像,當是你沒阿爹強,又沒阿娘,還沒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很可憐,就想唯恩剛和阿娘來到這裏的時候一樣。”
默古身體一怔,看著唯恩單純的眼睛,心裏怒意驟升。
——嗬,可憐?!一個活了五個手指頭都數得過來的小妮兒,居然說他可憐?
果然,還是得殺了她!
“在畫這個畫本之前,老師教了我們影子這個詞,影子隻有在黑暗的時候才會出現,就像叔叔你一樣,隻有在晚上的時候才會出現在我的麵前。不過,你不在的時候,我都有在這裏等你來。”
“等我來做什麼?”默古的聲線變得冰冷無比。
唯恩說:“叔叔,你沒看到這那裏嗎?”
說著,唯恩翻開畫本,翻到一頁,舉起來給默古看。
畫本中,小妮兒和黑影坐在床邊,小妮兒說:“你一個人在黑夜中行走,孤單嗎?”
黑影:“孤單。”
小妮兒:“你騙人,你肯定孤單的,阿娘說晚上是睡覺的時間,晚上大家都在睡覺,就隻有你一個人在尋找,你找不到一個能和你說話的人。”
黑影沉默。
小妮兒:“我和你做朋友吧,你覺得寂寞就來找我,我陪你到黑夜消失。”
默古愣愣地看著最後的那句話,冰冷的表情漸漸消融,他看著那句話——我陪你到黑夜消失。
他久久不能反映過來,同樣也難以置信,有一天,有人會對他說這樣的話……
沒等默古感動完,唯恩又說:“畫本的畫都是阿娘教我寫的,這些話也是她想出來的。”
默古身形再度一震,“你阿娘讓你寫的?”
“是啊,阿娘說故事畫本要是有幾句對話,大家就會更喜歡,而且,阿娘也跟我說,畫故事畫本好,不要老是畫村子的事,要是以後村子裏的人找我要肖像權,我賠不起。不過,我不知道什麼叫肖像權。”唯恩將畫本合好,還回給默古。
“叔叔,雖然畫本裏的對話都是阿娘教我寫的,但是我真的想和你做朋友。叔叔,你別看我這樣,我很強的,那個壞人要是敢來抓我,我就打死他!”唯恩握起了小拳頭,一臉氣勢洶洶。
默古‘噗嗤’地一聲笑出來,揉了揉唯恩毛茸茸的腦袋,“為什麼會有你們這種這麼天真到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麼的小妮兒?哈哈……”
控製不住心中的情緒,默古大笑起來。
唯恩連忙伸出手捂住他的嘴,“你要是笑這麼大聲,把阿娘引過來,到時候阿娘知道你,壞人來抓阿娘,我就跟你沒完!”
“你自己不怕壞人來找,卻怕壞人來找你阿娘?”默古笑問。
唯恩點頭,“因為阿娘很弱,而且,阿娘的肚子靈裏還有三個小幼崽,阿爹說那是我的弟弟妹妹,我喜歡弟弟妹妹,壞人要是抓走阿娘的話,就是把弟弟妹妹也抓走,這樣,壞人一抓就是抓走四個,所以,抓我就好。”
知道這個小妮兒的腦筋轉得快,比其他的小妮兒都聰明,但沒想到她能將這麼多事都看得如此透側。
應該說,他們一族的基因很好嗎?
雖然不是自己的妮兒,但默古突然自豪起來。
大笑,自豪,這種感情在默古的生命中,今晚是第一次出現,他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也會笑得如此開心,明明在前一刻,他還想殺了這個小妮兒的……
“我走了。”默古站起來說。
唯恩問:“叔叔,你還會來嗎?”
“不知道,也許會來,也許不會來,但你該讓我別再來找你。”
“叔叔,我真不怕壞人!”唯恩說。
初生之犢不畏虎。
默古說:“我今晚來看你的事,不要告訴別人,你要是告訴別人,我不會再來見你。”
“叔叔,你這話的意思就是願意和我做朋友了?!”唯恩期待問。
默古沒說話,食指貼著緊閉的嘴唇做了個‘噓’的動作,唯恩眼前一亮,似乎也明白什麼,也跟著做了這個動作。
——真蠢!
雖然隻是個小妮兒,但是真的蠢。
大半夜闖進別人家的人能是個好人嗎?
雖然唯恩後麵是被自己騙的,信任自己的原因也是因為自己與鷹諾長得很像,但默古還是會覺得唯恩很蠢。
離開他們家後,默古回到蹲守的樹上,再次翻開唯恩的畫本,開始看到前麵幾頁,他擔心唯恩將自己的事說出去,就直接翻到最後一頁,沒想到在中間居然有這樣的一段話。
他抬頭看向燕雅睡的那個房間,道:“如果,知道我的身份,這句話你還能說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