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瑞安畢竟還僅是一個孩子,聽完蕭陌離說過的話,並且還親眼看到他鬆開自己拉著的手,他頓時有些慌了,不停地喊著他的名字,可是他卻並沒有任何過多的反應,身體仍是待在自己的身邊,他的靈魂卻早已不知去向何方,或許該是去完成他自己的事情了吧。
蕭瑞安卻沒辦法輕易離開,他的能耐本就給蕭陌離吸取了很多,如今的他隻能依靠一點小法術勉強保護自己,然而這點小法術也在之前對抗災星之時全部耗盡,此刻的他和平常人沒什麼區別,瞧著這些百姓們距離越來越近,孩子的天性終於在此刻徹底爆發,當著那麼多大人的麵,他開始哇哇大哭起來。
百姓們都是有兒有女的,瞧著一個孩子竟哭得那般傷心,哭著喊爹喊娘,一時之間竟有幾人真的不忍再下手,可是他們便想到了那些死去的親人,還有那些無辜受害的可憐人,如果蕭瑞安是一個無辜的人,那麼那些死去的人豈不是更加無辜嗎?
當下,就有一些人不買蕭瑞安的賬,其中一個更是義正言辭地指著正在哭泣的蕭瑞安,道:“大家切莫要被這個孩子的表麵所迷惑,要知道就是因為這個孩子,才給我們招來了極其不幸的災星。你們都想一想,你們家的孩子、親人,他們頗為慈祥、純真的麵容,皆是因為他的疏忽,這才導致了天人相隔的局麵。都是因為他,我們才會流離失所,不再擁有屬於我們真正的家。因此,我們不該對這樣一個惡魔心慈手軟啊。”
百姓們聽了此人的話,紛紛開始點頭應允,道:“是啊,我們怎麼都快忘記了,究竟是誰害得我們變成這般模樣的,這一切可都是因為他啊。”
於是,蕭瑞安原本還有幾分逃脫出去的勝算,轉眼間就被幾句話徹底抹殺,而剛開始還有點顧及他年紀頗小的緣故,還不敢輕易傷害他的百姓們,如今卻是個個麵露凶光,手裏握著的物什也是越握越緊。
這時的蕭瑞安才知自己是真的逃不出去了,他無計可施的情況之下隻有哭泣,可是哭泣也是沒有用的,長時間的毆打之後,蕭瑞安終於承受不住地倒了下去,和他一起倒下的還有猶如木頭不聲不響的蕭陌離。
看著這兩個都倒在了地上,百姓們的舉動也就沒有再繼續,有幾個膽大的伸出手摸摸兩人的脈搏,發現根本沒有跳動,紛紛嚇了一跳,道:“死了,他們怎麼那麼容易就死了!”
這句話著實嚇壞了一堆人,他們麵對兩個毫無任何氣息的人,自然是沒有任何辦法,好在拿著旨意而來的官差還沒有離開,他全程看著這出戲,也沒有要去阻止的意思,直到真的不能再繼續演下去了,他才緩緩說了一句,道:“既然這兩個人都死了,那麼待在這裏也是有傷大雅,不如就索性讓幾個人抬到他們該去的地方,也算是給他們一個不錯的歸宿吧。”
用草席胡亂地將兩個毫無聲息的人卷起,抬到荒郊野外便沒有繼續,任憑這兩人會是如何的結局,這些百姓們、官差,還有坐在皇宮裏的鬱琨,都不會再有任何顧慮,隻因為,如今的他們已是“死人”了,如果不是因為伶月的及時趕到,或許蕭瑞安真的會是一具殘破的軀體。
時間還是要倒退至兩年前,伶月知曉自己的姐姐有難,並沒有立即多想便離開蘭軒閣前去找尋,這一路上究竟遇到過多少風險,她都是咬牙挺過去的,找尋了很久終是沒有任何結果,而耽擱的時間顯然也很長,萬一真的被蕭陌離所知曉自己擅離職守,受到懲罰最為嚴厲的絕不是自己,而是無辜牽連的阮七娘。
伶月不想看到阮七娘因為自己的緣故而受到半分牽連和傷害,於是她便在半個月後原路返回,隻是在這趟路途中卻遭遇了不幸的意外,她被一夥神秘高手追趕至山崖,因為不願屈服於他們,徑直從山崖上跳了下去。
原本,她的人生在兩年前便會結束,可是,上天到底還是眷顧起了她,在她最為艱難的時刻,她遇到了生命之中最為重要的人,直到此刻,她仍是能夠記得兩人的初次相見,那時的他正捧著藥碗,看到蘇醒過來的她,僅是緩緩露出了笑容,道:“姑娘,人生還是有許多幸福快樂的事情,因此,切莫要再做傻事了。”
隻不過是一句勸慰的話語,便讓蘇醒過來的伶月有了一種難以言明的感覺,她沒有立即反駁自己跳下懸崖並不是他所想的輕生,她隻是奪過了他手裏的藥碗,沒有任何猶豫地喝了下去。
他似乎是有一些訝異,道:“姑娘,你怎麼知道,這碗藥湯一定是給你的?難道,沒有什麼別的可能,比如這碗藥湯是給我自己的?”
伶月聽了這句,倒是有些吃驚,道:“難道,這碗藥湯還是給你的嗎?那麼,你為何要端到我的麵前?這豈不是讓我多想了嗎?”
他隻是頗為歉意地笑了笑,道:“我也不知姑娘會在此時醒來,想著姑娘此時的情況應是要時刻有人照料,這才將剛剛煎煮好的藥湯端了過來,一邊照料姑娘,一邊慢慢喝的。不曾想,姑娘並沒有多問一句,便全部喝下了,眼皮子都沒有多眨一下。因此,我還能說什麼呢?還是因為我所想不周啊,確實是讓姑娘多慮了。”
伶月知曉自己的舉動鬧了一個誤會,沒來由地生起一絲懊惱,她將藥碗交給了他,隻是,當她準備起身的時候,發現了自己身上的一個問題,而這時的他也不禁開了口,證實了她的想法,道:“姑娘落地的時候,雙腿應是受到過一些碎石子的多次撞擊,因此,短時間內恐怕是無法下地走路的。不過,姑娘,你可以放心,你的症狀並非是無法醫治,隻是這一切都需要時間,請姑娘相信我,我定然能夠讓姑娘痊愈。”
伶月麵對自己的處境,根本不知如何應對,那段時間的自己始終籠罩著一層陰霾,任憑他怎麼勸解皆是無用,他不禁想了很多的方法,希望能夠開導她,讓她露出快樂的笑容,可是,她又豈是那麼快就能忘卻傷疤、輕易就能微笑的女子呢?
身上有傷,心裏也有,滿滿地積壓在她的整個世界裏,讓她不能呼吸到多餘的新鮮空氣,對於外在的美好也是絲毫不曾在意,隻是,她終究還是要往前看的。
隻要想到她的姐姐還生死不明,她就不能繼續一直消沉下去,於是,她開始積極地配合他的醫治過程,無論是服用什麼藥湯,還是去做什麼難度頗高的針灸,她都沒有半分遲疑地嚐試,多年的經曆讓她磨煉出了一顆無人可催的內心,她堅信自己可以咬牙挺過去,而在兩人的不懈努力之下,她的雙腿終是有了一點可喜的起色。
這就是一種難得的希望,而她麵對自己能夠走路的情形,臉上不禁露出了迷人的笑容,陰霾的心情終於有了些許散開的跡象,他自然也是十分開心的,盡管他自己的情形並不十分好,但看到她能夠開心起來,他就算為她豁出性命,也絲毫不會介意。
表麵上來看,他是一個隱於凡塵俗世的人,但實際上他這麼做僅是為了逃避現實,他的前半生也是和她一樣充滿著不幸,因為身體時好時壞的緣故,家裏人是百般嫌棄,同齡人也沒有一個願意接近他,他在這樣的生活裏漸漸生出太多的倦意,這才選擇躲避所有人,選擇獨自一人孤獨終老下去。
靠著自己的醫術確實能夠治好一些人,但這卻終究治不好自己,他的身體終於開始出現了異樣,然而他看著已經好轉起來的伶月,卻是半個字都沒有去提,直到看著她遠去的身影,他都沒有忍心和她說,這是她和自己的訣別。
但也許就連他自己都不會知道,一向是表現得萬事不在心的伶月竟然會對自己動情,而她的離開也絕不是要和他訣別,她要去找一個醫術更為精湛的人,給心愛的他治病。
這個人便是宋玨,當他看到從遠處而來的伶月,他隻覺得分外意外,得知了她的這個訴求,他並沒有過多猶豫,便點頭應允了下來,趕到懸崖下的山穀時,那位公子的情況已經很不好了,不過他依靠著自己的方法,終是救活了那位公子。
為了報答宋玨的救治之恩,那位公子將自己苦心學來的醫腿之術毫無保留地交給了他,他的第一個受益人伶月自然對此很有信心,笑著對宋玨說了一句,道:“如果宋師傅真的能夠重新站起來,我想七娘定然會十分開心的,因為,她等這一天已經等得實在太久。宋師傅,你何時去接七娘回家?”
宋玨握著他們遞給自己的藥方,頗為肯定地回答了她,道:“我想,這一天不會太過遙遠。因為,蕭陌離已經徹底沒有任何風光耀眼的機會,而他的末日也很快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