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是漫長的,若等來的結果是令人欣喜的,那麼這份等待便是值得的,阮七娘隻需要看他一眼,便知道他回來了,而且是安然無恙地回來,這樣的結果怎能不讓她欣喜呢?
始終放於心裏的憂慮似是轉眼便化作了雲煙,阮七娘趕緊站起了身,離開了茶棚,朝著他站立的位置快速走來,此時她的心裏隻有蕭陌玉,滿滿的都是他,其他的卻已是全然顧不得。
然而,蕭陌玉卻是要顧及的,畢竟如今的她可不是一個人,她還有孩子,那是他們的孩子,他看著她快步走來,為了避免因為她的喜悅之情間接傷害到了孩子,他趕緊以比她還要快速的步伐走到她的身邊,還沒有真的立即站定,她便伸出了雙手牢牢抱住了他,當真的觸及到了記憶深處的那份溫暖,她的眼淚便止不住地流了下來,道:“太好了、太好了!”
蕭陌玉本來還想要說些什麼,但是聽到她如釋重負的話語,還有那份無論如何都掩蓋不了的深深眷戀,他的心不禁柔軟了起來,他沒有多說什麼,回抱著這個始終癡心相隨於自己的女子,無聲卻是帶著諸多情意,仿佛這樣就可以極為肯定地告訴她,是的,他回來了,以後他不會再離開她,會一直陪在她的身邊,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阮七娘的眼淚還是慢慢地流,但那是幸福的淚,因為她心裏的牽掛安然無恙地回來了,沒有受傷,便是對她最好的回複,別的話語都太多餘,還不如直接擁抱住這份溫暖,如此一來,她就可以永遠和他攜手,走入更為快樂、美滿的生活,從此一世無憂,永生相隨。
如月的眼淚也在慢慢地流,但那卻是悲傷的淚,蕭陌玉安然無恙地站在原地,那麼她心裏的牽掛便已經走向了那個不幸的結局,盡管她看不到他的離別,但這卻是讓她的心很痛,尤其看到那對有情人依依不舍地擁抱著,她的心不禁更痛了,這是對她最壞的回複,想到自己從此無法再看到蕭陌離,她的眼淚便無聲地滑落下來,一會兒就濕透了整個臉頰。
阮七娘沒有忘記坐在茶棚的如月,她漸漸鬆開了蕭陌玉的懷抱,心裏對於那個結局雖然有些了然,卻仍是選擇開口以證自己所想是否存在偏差,道:“你還活著,那麼那個人……”
她很隱晦地沒有提及蕭陌離的名字,因為在蕭陌玉的心裏,即使不願多加承認,卻還是要接受蕭陌離是他親哥哥的事實,適才的那場對決,蕭陌玉肯定使用了什麼秘術將蕭陌離徹底打敗,對於傷害了自己的親哥哥,他的心裏一定不會好受,所以為了避免觸碰他心裏的傷疤,她才沒有去提蕭陌離的名字。
蕭陌玉知道她心裏的想法,不過他隻是搖了搖頭,道:“我雖然贏了他,但是他並沒有死,至於為何沒有出現在這裏,或許他是在懺悔自己的過錯,也或許是因為他的心裏又有了新的計謀來打擊我。七娘,我們時間並不多,我們去醫館接一下老爺子,就趕緊離開,隻有到了小木屋,危險才會徹底消除。”
阮七娘聽著他的話,也不多加遲疑地點了點頭,道:“好,我聽你的,畢竟蕭陌離的為人是什麼,我們的心裏也是一清二楚,他不會放過你,也不會放過我。即使輸了,還是會有重蹈覆轍的可能。所以,我們不能大意。”
阮七娘的意思也是蕭陌玉的意思,因此他牽起了她的手,便朝著醫館的方向而行,她原本已是一心放於他的身上,然而她想到了坐在茶棚裏的如月,她轉過了頭,便瞧著如月坐在那裏無聲地哭泣著,或許真是一種感同身受,她終是歎息了一聲,道:“等我一下,我很快就來。”
蕭陌玉也注意到了如月的身影,知道她此時的心裏一定很難過,她一定還在以為蕭陌離已經死了,如果站在這裏的人是蕭陌離,而始終都未曾出現的人是自己,阮七娘是否也會像她那般悲痛欲絕?
答案自然是會的,而且以她的個性,她一定會不顧一切地隨自己而去,想到這樣的場景,他不禁握緊了她的手,幸好他回來了,否則他的七娘可就要走向悲哀的結局,這不是他想要給予她的結局,她不該這般結束。
阮七娘知道他想到了什麼,也知道他內心的不舍,她隻是笑了笑,道:“等我,很快的。僅是幾句,就會好的。”
蕭陌玉聽了這話卻並沒有鬆開她的手,相反竟是帶她來到了茶棚裏,站在如月的麵前,如月依舊在流淚,神情也顯得極為哀傷,看到如此幸福的兩個人,更是有一種心如刀絞的感覺,隻因為她的幸福已經轟然倒塌,早已不複存在了。
蕭陌玉沒有開口說些什麼,說話的人是阮七娘,她的一隻手被他牢牢握在手心裏,她自然無法逃脫,也不想逃脫,她隻能用另一隻空餘的手擦拭去她臉上的淚水,道:“如月,不要哭了。蕭陌離並沒有死,他還好好地活著,快回到自己的房間,或許他就在房間裏等著你呢。”
阮七娘說話的口吻雖然十分平淡,卻是字字透著肯定和沒有虛假意味的真實,如月呆呆地看著她,任憑她擦拭去自己臉上的淚水,道:“真的嗎?七娘,他真的沒有死嗎?”
這一次,回答她的人並非阮七娘,而是蕭陌玉,或許他也為著如月對蕭陌離的癡情而有所觸動,看到這樣一個處境悲涼的女子,他到底不會說太多的狠話,畢竟他已經放下了昔日的仇怨,再也不會去顧那些表麵上的虛浮,因此他極為平靜地點了點頭,道:“他確實沒有死,他之所以不在這裏,或許真如七娘所言的那般,他在房間裏焦慮地等著你。所以,你此刻要做的並非坐在這裏哭泣,而是趕快回到自己的房間。”
如月相信他們不會騙自己,畢竟騙自己也沒有任何好處,她不是蕭陌離,沒有什麼特別厲害的本領,她就是一個極其普通的女子,她這麼想著,不再繼續流淚,點了點頭,道:“好,我知道了,謝謝宋師傅,還有七娘。你們既然逃過了此劫,就趕緊離開這裏吧,祝你們從此白頭到老,一生幸福無憂。”
阮七娘知道她說得極為真誠,她也回以一個真摯的祝福,盡管她知曉如月的處境是多麼艱難,卻還是忍不住開了口,道:“好好活著,和心愛之人在一起,其餘的都不要多想,因為想多了也是徒勞,他是不會輕易聽你的。”
如月自然能懂她的意思,對於蕭陌離,對於她和蕭陌玉,她的感情顯然很複雜,有恐懼,有不安,有期盼,也有失落,她目送著兩人走入蘭軒閣,在自己情緒已有了明顯平緩跡象的時候,這才站起了身,將茶錢放於桌上,徑直朝著自己的房間而行。
此時的她走得很快,因為心裏有著濃濃的牽掛和擔憂,剛推開房門,便看到坐在桌前悠哉喝茶的蕭陌離,她的眼淚不禁滑落了下來,因為他相安無事地出現在她的眼前,沒有失約,真的來了。
蕭陌離放下了茶杯,看著她始終都在落淚,站起了身,走到她的身邊,伸出手撫摸著她的臉頰,片刻的沉默後,終是將她攬入懷中。
如月待在他的懷裏,隻是在哭,拚命地哭著,似是要將心裏所有的委屈全部哭出來,他也沒有多言,對於她如今的反應,他也能夠理解和接受,畢竟她舍不得自己,實在舍不得。
蕭陌離也舍不得她,不過他更舍不得的還是錯過一場好戲,他鬆開了她的懷抱,神情之中帶著濃濃的哀傷和對於過去的深深眷戀,道:“我知道你很難過,我也知道你很愛我。從今以後,我不會再離開你,你也不會再離開我,我們會好好地守著這裏,從此沒有人可以打擾我們。今天或許是阿玨最後一次光顧蘭軒閣,恐怕今後大家都不可能再見麵了,我已經和昀鴻兄說好了,他會在芙蓉軒精心設下一個宴席,來為他們踐行。所以,如月,你就代我去送送阿玨和七娘吧,我就不去了,免得壞了大家的好心情,畢竟一切都結束了。從此以後,他們就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了。”
如月聽他這麼說著,知曉他的心裏其實並不好受,道:“好,我去。陌離,你也不要難過,以後有我陪著你,我不會離開,會一直在你的身邊陪著你。”
蕭陌離輕輕地應了一聲,道:“我知道的。如月,你去吧,記得一定要告訴阿玨,我不會再對他做些什麼,讓他心裏也不要對我多加什麼怨恨,在我的心裏,始終都沒有想過真的要去傷害他,希望他和七娘能一直攜手到老,如此一來,我也就徹底安心了。”
如月聽著這些,心裏不禁有些觸動,原來經曆了那麼多,他也不再是那個無情的他,他到底還是念及了一份往日的情誼,而他的內心依舊有著柔軟的一部分,或許這才是真的他吧,他其實也不過是一個可憐人。
如月離開了,她的心裏仍然回想著他的話語,她全部放於心裏,時刻謹記著待會兒要告訴蕭陌玉,讓他明白蕭陌離並非是真正的無情,隻是她無論如何都不曾想到,蕭陌離精心設下的那個局,針對蕭陌玉和阮七娘的那個局因為她的離開已經完全開啟,一切皆在他的掌握裏,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就連自己的一言一行也在他的全部設想裏,逃也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