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替罪羊,蕭陌離不用多想,就能明白和貞長公主的意思,君華、阿瑨,還有懵懂無知的所有孌童都算是,他的身後就站著一個孌童,而這個孌童也在看著他。
自始至終都無人關注他的存在,當他是一個空氣,他也絲毫不介意,就這麼靜靜地待在這裏,他當然也聽明白了和貞長公主的意思,對於她的這個設想,他不覺得有什麼值得意外的地方,因為他深知她遲早會這麼做。
君華的野心一點點擴大,對於和貞長公主來說並不是一件值得愉悅的事情,今日的這一出戲碼,正好給了她一個放棄的理由,謀害相王爺。
祭奠之行的一切布置都是君華在準備、規劃,若出了什麼意外,責任也是擔給他,而不是自己,這顯然是一個好理由,而且這麼做的後果沒有任何隱憂,也沒有任何煩惱。
蕭陌離知道和貞長公主的鏟除包括了全部孌童,對於站在自己身後的雲卓,不禁也多了一些想法,然而他既然是自己的盟友,他當然不能做到不顧,畢竟他也是一個有原則的人,於是,他開了口,道:“長公主的設想其實不錯,但是阿離想保一個人的平安,希望他能和阿離一樣,一起效忠王爺。”
和貞長公主到了此刻才注意到了站在蕭陌離身後的雲卓,道:“你說的人,是他?就因為他是你的盟友,關係還算不錯,你就想要替他求情?”
蕭陌離回答得很肯定,沒有任何猶豫地點了點頭,道:“是,還請長公主能夠應允。”
和貞長公主倒是沒有立即同意,她隻是看著身邊的相王爺,道:“哥哥,你說呢?”
相王爺看了雲卓一眼,便知他的身體十分羸弱,道:“你,可有什麼本領?”
雲卓的心思其實和蕭陌離一樣敏銳,尤其他學過君華的審時度勢,知道每個人說話的語氣、他的眼神究竟代表了什麼意思,隻需要觀察了一眼,就能明白相王爺並不在意自己,原因自然很簡單,那就是自己的身體太虛弱了。
雲卓規規矩矩地給相王爺行了一禮,道:“王爺也應該瞧見了,我隻有一副病怏怏的軀殼,別的嘛,大概就沒有了吧。”
和蕭陌離的做法完全不同,雲卓的以退為進更多是一種對於自己的保護,他不想過多地進入這個複雜的世界,之所以想要去爭,也是為著心裏極大的不甘,為著爹爹娘親對於他的極度忽視,他想證明自己的存在是有價值的,可是這種價值,他真能完全獲得嗎?
剛才蕭陌離和相王爺的交鋒就給他上了最好的一課,就因為看到了這一出,他才明白自己的不適,也明白了他和蕭陌離終究還是有著天壤之別,蕭陌離比他更能放得開自己的步法。
這或許是因為蕭陌離本就擁有一種絕對的自信,他的每一步都經過了嚴格的計算,就算走錯了一步,也能在下一步盡力彌補,如此周密靈活的設想,僅憑一瞬間,就能完全進行改變,繼而向著自己最好的方向發展,這或多或少都和蕭陌離能推算未來的本領有關,但不管如何,年紀輕輕的他擁有如此縝密的心思,比起同齡人,甚至是更為年長的人,都要有絕對的優勢。
與他相比,自己的劣處就很明顯了,雲卓之所以如此開口,更多的也是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本身的缺陷,這一點又恰好是一個比較突出的優點。
相王爺雖然僅是聽到他說了一句,但他也不是全然感覺不到此人的心思,既然此人沒有這個意思,他也不會強求,畢竟他也不想養一個無用的病人,道:“你沒有任何本領,本王自然是不會留你。不過你既然是阿離的盟友,本王多少還是會優待你幾分。這樣吧,為了避免你遇到接下去的血光之災,本王給你兩條路,你自己選擇其中一條吧。一條就是待在這個道觀裏,安心清修,當一輩子的道士。另外一條就是跟著回歸故裏的範太醫,安心養病,當一輩子的隱士。不過前後卻是有明顯區別的,前者的未來也就和你看到的觀主那般,一輩子都為著所謂的斬妖除魔辛勤奮鬥;後者就是將自己的身體調理到最佳的狀態,範太醫的醫術,本王還是信得過的,他會完全醫治好你的病情,那時的你,還會有一線轉機。本王不用再繼續多說,你也能明白本王所說的是什麼吧。”
雲卓驚訝於相王爺竟會讓一個病怏怏的小孌童選擇這樣兩條極為可觀的路,聰明人其實不需要多想,就能明白第二條路的未來該是多麼耀眼,誰會想著待在一個道觀裏孤獨終老,大多數人當然會心動更為風光的路。
雲卓自然也心動了,但是他的心裏十分明白,相王爺能給予這樣一條路,更多的關聯是因為誰,看來相王爺已是有了重用蕭陌離的意思。
蕭陌離當然也懂其中的內涵,瞧著他遲遲不開口,不禁笑道:“雲卓,你切莫要王爺多等,快說自己想要選擇哪條路吧,畢竟大好的機會錯過了,可就是真的錯過了。我還真不希望你一輩子待在道觀裏,看看那位受傷還沒有完全痊愈的觀主,我就覺得,你待在道觀裏,其實很沒有意思。”
他說著這些,恰好看到沈修麵對自己的眼神,雖然傷得無法開口說話,卻也還要拚命逞強,他並沒有發怒,相反徑直走到沈修的身邊,伸出手借此緩和他的痛楚和不適,道:“觀主,老爺子做出此舉,實在是無可奈何,你也不要怪他,這隻能怪你自己不好。誰讓你如此輕易地答應了某個人的條件,想要將我徹底摧毀,老天都不曾讓我死,你也不能。”
他的最後一句是貼在沈修的耳邊輕輕說的,沈修聽了更加憤怒,但他瞧見蕭陌離過於陰冷的眼神,忽然一瞬間失去了全部的精力,沈修隻覺得很困,很快就進入了夢鄉,等他再度醒來,或許早已忘卻了他心裏的怒火是源自什麼,而他以後也不會再找蕭家的麻煩。
沈修頓時靠在了蕭陌離的身上,他的神情還是沒有任何變化,隻有無奈地歎息,道:“觀主,你別這個時候沉睡呀,這可怎麼辦呢?”
他的身形到底不比沈修這個成年人,他極力撐著沈修的身體,明顯有了些許吃力的症狀,此刻的他才真的像是一個孩子般地求助相王爺與和貞長公主,眼神終於顯出了幾分慌亂,道:“王爺、長公主,你們就如此冷眼旁觀等著看好戲嗎?”
和貞長公主看到他這般,想的或許這才是蕭陌離真實的模樣,到底是一個十歲的孩子,會堅強到何種地步,但是相王爺和她的想法卻相反,他對於蕭陌離的掌控,其實並沒有特別大的把握,而且蕭陌離的心思也太過於縝密,所謂的幫助,隻不過是各取所需,然而和比自己小那麼多的少年達成某種共識,這倒是一種極有意思的新體驗。
不同的想法,不同的路途,蕭陌離先行一步跟隨相王爺,朝著自己心裏的設想又前進了一大步,而相王爺確實也很重用他,教他學習了更多的東西,讓他的本領除了自己的所長,還有了全新的突破。
成為相王爺的幕僚,得到相王爺的資助,開始建設一個奢侈豪華的酒樓,實則卻是為了後續的發展奠定基礎,隨後酒樓成為了神秘殺手組織“蘭軒閣”,負責暗殺對付相王爺的官員和幕僚,再後來秘密發展出了自己的特色,使得蘭軒閣不再局限於相王爺規定的範圍,而是真正邁入了屬於自己的輝煌時代。
蘭軒閣裏的美人如玉,各個都是絕色芳容、嫵媚婀娜,一顰一笑都足以勾走男人魂魄,完成一個又一個的任務,自然也是不在話下。
這樣的成就,雖然很讓蕭陌離滿意,但這其中還是有著細微的遺憾,遺憾自然是和自己的所願有關,距離重建蕭家的所願還是太遠。
或許是因為自己的存在總是讓相王爺覺得不放心,有意讓他接管蘭軒閣,卻又處處限製他的範圍,他無法放開手實施自己的計劃,而相王爺顯然更樂意看到這樣的局麵,對他自己十分有利,對蕭陌離卻是一種束縛。
自從選定了這個主人,蕭陌離就已經注定自己的命運不由他,隻由主人的意願和安排,相王爺的意願很明顯,一切慢慢來,不急。
拖時間,這三個字極大地耗損了蕭陌離鋒芒的棱角,他不得不尋找別的機會,去拓展自己的野心,然而所謂的事與願違終究還是降臨在了他的身上。
相王爺知曉了此事,雖然仍是有些不管不顧,但他的態度卻一下子爆發了出來,此次讓蕭陌離負責自己的壽宴,並非是因為他真的很放心蕭陌離,而是在提醒蕭陌離,有些事情,他並非全然不知曉,自己如今的一切都是他賜予的,既然能賜予,就可以全部收回,他一個把控朝政多年的王爺有能力辦到這一點,而且還會說到做到。
讓蕭陌離離開蘭軒閣,也是因為聽到了蘭軒閣裏的一點風聲,知道蘭軒閣裏的波瀾起伏,這樣的機會,正好可以讓蕭陌離認清現狀,不要試圖妄想多餘的反心,也不要再有任何其他的念頭,乖乖做事,才是最為恰當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