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王爺的忽然出現,給了蕭陌離莫大的信心和勇氣,他此時的狀態比剛才還要好上許多,雖然僅是靜靜地站在原地,但他臉上的笑容自始至終都沒有半點消失的跡象,他的那份淡然自若也未曾受到任何改變和影響。
縱然沈修改變了陣法的全部軌跡,甚至將陣法的威力提高到了七倍之多,這顯然已是一個很危險的數字,七倍的陣法威力,就算在他的身邊修煉多年本領的大弟子,也不一定完全招架,至少也會有輕微的不適反應。
極具強烈的壓迫之感頓時充斥著這裏的每一個角落,相王爺距離陣法雖然比較遙遠,但他也明顯感受到了這種特殊的感覺,他隻是擰起了眉,目光始終都落在那個站於陣眼的神秘少年。
然而,眼前的這個少年,卻並沒有感覺到任何不適,依舊麵帶微笑地看著他,而他也沒有半分慌亂,甚至連多餘的動作都不曾有過,反倒是他自己忙活了一陣,氣息也明顯有些不穩,似乎有什麼地方十分不對勁。
沈修在腦海裏反複思索,反複找尋自己的想法是從何處得來,就在此刻,他忽然想到了什麼,終於意識到了這個少年究竟是出自哪個家族,神情不禁顯得極為嚴肅,道:“你是蕭家的血脈?你究竟是誰?”
沈修說這句話的時候,陣法已完全消失,那種壓迫的感覺也不再存在,相王爺看著他臉上如此凝重的神情,知曉蕭陌離的身份定然很不一般,他的興趣不禁越來越多,除了對於這個神秘少年有著濃厚的好奇心理,還有就是眼前的這出戲會比他想象中的那般更加精彩。
蕭陌離感覺陣法已完全消失,也不再局限於原地,提起了腳步,徑直來到了沈修和相王爺的麵前,朝兩位分別行了一禮,隨後將一枚始終戴在手上的戒指遞給了沈修,道:“觀主可知曉這枚戒指代表了什麼嗎?”
沈修看著他遞給自己的這枚戒指,卻是不禁冷哼了一聲,道:“我怎會不知曉,實在是冤孽啊,老天竟然已經選擇了徹底覆滅,為何還要留下活口?逆天改命,從來都不是順應天意的做法,偏偏蕭家將這種本領視為理所當然的基本條件和準則,不斷延續了好幾百年,並且還覺得十分光榮。此刻,蕭家已經全部覆滅了,然而事情卻並沒有結束,因為你的出現改變了一切。”
蕭陌離聽他如此評價蕭家的昔日輝煌,情緒不禁受到了明顯的波動,但他的神情卻依舊十分平靜,似乎並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道:“觀主說的這些,其實我也明白。逆天改命,除了違背天意,也過度耗損自己的壽命。與神靈締結契約,需要付出等同值的代價,這種代價受契約的約束,可大、可小,然而最後的結局都是一樣,那就是過早地離開這個世間。在外人看來,這也許是身為蕭家子孫的唯一悲哀,然而對於蕭家子孫而言,卻是根本不值一提。”
他將目光轉向了倚靠在一邊欄杆處的相王爺,道:“跟隨自己真正的主子,這樣的選擇,其實做起來會非常困難。就如同觀主剛才所說的那般,對於蕭家的昔日輝煌,以及擁有神秘本領的蕭家成員,有人會覺得他們是一個耀眼的存在,有人會覺得他們是一個惡魔的化身。為何會有如此不同的看法?答案自然都源於他們侍奉的主子。主子的處事方法,還有對待未來之路的設想,都將決定蕭家成員所會的本領究竟往何種角度發展,我們所做的隻是一種引導作用,具體實施卻都取決於他們的主人本身。所以,我一直都覺得蕭家並沒有錯,而我也不會放棄重建蕭家的念頭。”
相王爺此刻算是徹底明白了蕭陌離為何要追隨自己,對於這個少年,他的心裏不禁多了一些別樣的想法。
小小年紀,便已經有了具體的未來規劃,條理清晰,懂得身在何時何地,該有何種反應,不卑不亢地全然應對,沒有半分畏懼和恐慌,隻有淡然自若的態度。
成大事的人,最忌諱的就是心亂,還有不夠鎮定,這個少年卻是已經將此掌握得爐火純青,這樣很好,也足夠了。
不過,相王爺卻並不怎麼立即言明自己的看法,依舊待在一邊看著他,隻是說了一句,道:“蕭家,本王倒是有所耳聞。不過,本領始終太過神秘、邪惡,本王卻是有些招架不住。不行,本王可不能助紂為虐。”
蕭陌離聽了這話,也沒有表示出任何傷感的情緒,相反竟是笑了笑,道:“王爺是不相信我的能力,也不相信我會說到做到,甚至怕您若是真的相助於我,萬一其中出了什麼紕漏,我自然是會承擔所有的懲罰,但是王爺或多或少也會受到波瀾。多年積攢而來的好名聲是多麼不易,若是因為這件事情而蒙上了抹不去的陰霾,這顯然並非王爺想要看到的現象。於是,王爺為了您的好名聲,這才選擇放棄相助,對吧?”
相王爺的臉上緩緩露出了些許笑容,道:“一個小囉囉的存在,對於本王而言,一點都構不成半分威脅。就算你日後真的出現了什麼不可控製的情況,那些朝臣也沒有辦法把這團火引到本王身上,因為他們不敢,若是他們真的做了,等待他們的就隻有死。”
蕭陌離明白他說的是實情,相王爺如今在朝堂之上可謂是一手遮天的狀態,皇帝的病情時好時壞,往往每隔一個月就會大病一場,如此病弱的身體自然無法日夜管理這個龐大的國家,也無法分出多餘的精力去批閱奏章,以及商量國家大事,給出最為有效的辦法解決,他唯一的狀態隻有服藥、休息。
於是,朝堂之上的掌控很快就交給了身體力行的相王爺,剛開始他也算是盡心盡責,恪守著一個王爺的本分,輔佐皇帝處理朝堂諸事,並沒有任何非分之想,但隨著這樣的機會越來越多,有些事情漸漸變得無法控製,心思的轉變,便是無法控製的最大根源。
朝堂之上的平衡有序一直都是他在掌控、調配,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在完成,其中究竟付出了多少辛勞,他雖然嘴裏從來不說,但大家的心裏都很清楚,尤其他的賢德、他的功績已經高過了當今這個病殃殃的皇帝。
他們始終瞧不見皇帝,卻總是瞧見相王爺,一個柔弱不堪,每日隻能與湯藥、床榻為伴,一個威名遠揚,每日卻能為國家帶來無限榮耀,隻要簡單地做一個對比,優劣的懸殊立刻浮於水麵。
朝堂裏很快便開始湧現起了一批支持相王爺奪儲君之位的大臣,起初隻是零散的兩三個人,後來竟演變成了十幾個人,其中這些支持者中就有官位最高的左相,他在朝堂的威懾力是十分強大的,除了他的政績過人、待人有禮,他處理事情的果斷、明辨是非的準確,也一直被大臣們所稱讚、敬佩,因此他一度被大臣們認為是我國最有謀略的丞相。
左相的看法往往決定了他們這些大臣的看法,他所認定的事情,背後都有極為詳細的見解,而他選擇站在相王爺這一陣營,也絕非形勢所迫,而是發自內心地認可相王爺的卓越政績,和他身上所散發的優秀品格。
大家看到左相都那麼選擇了,他們當然也不想做朝堂之上的另類,自然也紛紛做出了選擇,相王爺成為儲君的呼聲瞬間如雨後春筍那般迅速崛起、蔓延。
相王爺剛開始並不知道他們的想法,直到有一次意外地聽到大臣們的閑聊,他這才明白朝堂之上的暗流湧動究竟源於何處,他立即嚴厲地斥責了左相,並且對所有大臣們表態,他並沒有取而代之的念頭,希望他們不要讓自己難堪。
相王爺對大臣們表示出這樣的態度,真的是因為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念頭,從來都不曾想過當上儲君?
如果你真的就如此去想,那麼你可就真的不了解這個外表寬厚、實則有著強大野心的相王爺了。
他所謂的退,其實是想真正的進,朝堂之上的暗湧,他早已全部知曉,隻因為這一切皆是他的安排,而最為有利的實施者正是左相。
當他看到那麼多人支持自己,心裏自然感到十分滿足,左相的精心設計,使得他的安排變得更加完美、自然,而他也借機明白了朝堂之上有哪些大臣是忠心跟隨自己,哪些大臣是為著形勢所迫而站在自己的陣營,以及哪些大臣是真正的守舊派,始終主張病殃殃的皇帝為正統的想法,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隻不過,所有的一切都被一道遺詔所打敗,悠閑在家裏終老的太師帶著遺詔出現在了朝堂之上,上麵明確表示出了已故先皇的態度,當今皇帝無論政績如何,都不能輕易廢除,而相王爺必須一直堅守輔佐皇帝的職責,不得有半點反心。
先皇的遺詔無人敢違抗,也無人敢再多言一個字,相王爺的計劃就這麼宣告失敗,但失敗並不意味著一切的結束,相反他的野心變得越來越多,而他另一個極為周密的計劃也開始悄然萌芽,漸漸長成了新的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