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3章 悲哀

今年十六歲的映雪,當然已不再是純情的少女,稱她為少婦,或是寡婦,才是最為貼切的。

映雪在十五歲及笄之年許配給了年輕的大學士,當今文采最為出眾的文狀元,原本她想著這該是一段美好的姻緣,而且更重要的是這段姻緣,還是她自己主動提出來的,琴瑟和鳴,美滿地過完一生,哪個女子不想擁有這樣的甜蜜呢?

映雪當然也希望,不過或許是因為她的身上流淌著母妃的鮮血,也間接繼承了母妃的不幸,就如同母妃年輕之時便守寡那般,這位年輕的大學士在兩人婚後不久,忽然大病一場便撒手人寰,留下了孤獨無依的她,還有伴隨她一生的落寞和淒涼。

然而更為諷刺的一點是,因為大學士性格上的靦腆,他和她濃情的時刻,也就隻有大婚之夜,還有那次她反複挑撥才得來的甜蜜,別的時候一直都是相敬如賓的局麵,這樣的局麵雖然很好,卻也有一個隱端,這個隱端在他死後徹底爆發了出來。

沒有子嗣,這是她此生最大的遺憾,更何況身在皇家的她,是不能再輕易嫁給別人,古往今來女子隻能嫁一次人,隻能擁有一位夫君,她這個皇家郡主也不會是一個例外。

也就是說,她還沒有完全享受過夫妻之間的恩愛甜蜜,便已經永遠地無法擁有這樣的幸福,一輩子就這麼孤獨終老,對於一個花季少女,該是一件多麼悲哀的事情。

映雪當時的情緒十分複雜,有難過,有害怕,有惶恐,也有絕大的不甘。

難過的因素或許是因為這個大學士過早地殞命,害怕的因素則是因為對於接下去悲慘的命運不知該如何麵對,而更多的不甘卻是因為自己的母妃,和貞長公主。

和貞長公主和映雪的命運如出一轍,不過她比映雪好的一點是,她有一個子嗣,便是映雪。

和貞長公主的夫婿是一個年輕俊朗、有勇有謀的將軍,戰功赫赫,在朝中有著極大的威望,而她也很滿意這個夫婿,兩個人曾有過一段極為幸福美滿的生活,然而這一切都被那次出征而全部毀滅,他成為此次出征的主將,實在是當之無愧,而他也曾信心滿滿地對她說,他一定會再打一次勝仗,讓陛下更加喜歡自己的這個妹夫。

可是,殊不知,他這一去卻再也沒有回來,而當時的和貞長公主已經有了他的子嗣。

無休止的等待,換來的竟是心碎的訣別,這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她輕易接受,比起映雪的假難過,她是真心實意地喜歡過這位年輕將軍,而她也曾真心地奢望過和他的執子之手,可是這一切卻再也成不了真,這怎能讓她不心痛?

然而,想到她腹中的這個孩子,她便很快平複了自己的內心,因為,她必須要堅強。

這個孩子,是他的子嗣,為了他,她都不能再如此頹廢,更何況她還是高高在上的和貞長公主,這樣的身份注定了自己不該擁有喜怒哀樂,所幸自己曾遇到過美滿的幸福,此生也算是徹底無憾了。

隻是,在這樣的孤獨歲月裏,和貞長公主畢竟還是有些熬不下去了,更何況年幼的映雪根本不知母妃心裏的憂愁,一次又一次地追問,自己的父王為何遲遲不出現,他究竟去了何方。

和貞長公主起初還是軟言細語地告訴映雪,父王去辦一件特別重要的事情,所以才沒有出現在她的麵前,可是映雪接二連三地追問,她終究還是有些忍不住了,不禁怒道:“你的父王已經死了,他不會回來了!一天到晚問他去了何方,你有沒有考慮過母妃的感受?母妃的心情也是十分複雜、十分難受,難道你竟一點一滴都看不出嗎?”

映雪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母妃對自己如此態度,頓時嚎啕大哭起來,而和貞長公主也是顯得十分無奈,映雪的心情,其實她很能理解,可是她的父王已經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和貞長公主那段時間裏情緒顯得十分低落,身邊幾個關係和她最好的姐妹紛紛趕到長公主府裏安慰她,這其中便包括了長孫夫人,這個開啟她全新人生的重要鑰匙。

長孫夫人是一個愛慕虛榮的女子,外表看起來是一副端莊的模樣,實則卻隱藏了一件外人不得知的秘密,那便是,她在自己的府裏豢養了大批的男寵。

男寵,這個詞彙聽起來雖然格外新鮮,但對於皇家來說,卻絕對不是一件新奇的事情。

因為,和貞長公主知道過去的皇族裏,也曾有過這樣的經曆,將一些相貌極為俊朗、極為妖嬈的年輕男子收進自己的寢殿裏,好好地照顧他們,等到自己有朝一日慢慢地享用這些年輕男子所給予的濃情蜜意。

隻不過,這樣的風氣始終都不能給皇族帶來任何好名聲,相反更多的人都反感這樣的行徑,於是因為這樣的原因,當今的皇族裏已幾乎看不見有人去做這件事情。

和貞長公主知曉長孫夫人竟然有了這樣的秘密,當然顯得十分驚訝,不過她的心裏也是有些不屑,畢竟她的心裏也是極度排斥這樣荒唐的行徑,想到那些年輕男子在她的耳邊充滿柔情地說著一遍又一遍情話,下一刻又會投入另一個女子的懷抱,繼續重複相同的話語,她就不禁有些作嘔,可是她卻沒有想到,長孫夫人隻是笑了笑,拉著她就走入了自己的府邸。

初次見識到長孫夫人陳設精良、奢華貴氣的府邸,和貞長公主的心裏自然是十分震驚,但更讓她覺得震驚的是,長孫夫人豢養的男寵人數之多,已是不能想象的局麵。

當所有的男寵站在她的麵前,對她乖乖地行禮,和貞長公主的心裏卻是極度厭惡的。

長孫夫人也清楚她的心思,隻是笑著讓一個男寵來到自己的身邊,輕聲在他的耳邊說了一些話,男寵頓時會意,點了點頭,轉過身便對著和貞長公主行了一禮,她自然對他沒有半分好臉色,甚至連讓他起身的話語也隻字未提。

長孫夫人也不動怒,讓這位男寵起身後,道:“君華,你是我這裏模樣最好的一個男寵,性情也十分淡泊隨性,長公主若是有你的陪伴,定然會慢慢忘卻她心裏的煩憂。今後,你便是長公主的人了,你要好好地服侍她,好處自然不會少了你的。”

稱為君華的男寵看著長孫夫人,隻是笑著說道:“所謂的好處,是君華想要什麼,夫人就會給君華什麼嗎?”

長孫夫人看著他臉上的笑容,隻是搖了搖頭,指了指旁邊的和貞長公主,道:“不是我給,而是長公主。她是你今後的主人,你隻要伺候好了她,好處自然不會少的。”

君華這才轉過頭重新瞧著麵無表情的和貞長公主,僅是一眼,便是心領神會地察覺出了她對自己的厭惡,道:“長公主,她並不喜歡君華,君華恐怕無法讓她感到愉悅,也無法讓她忘卻心裏的煩憂。畢竟,她很排斥這樣的君華。那是自然,高高在上的長公主,怎會喜歡一個嘴裏抹油的男寵呢?”

和貞長公主卻是冷冷地哼了一聲,神情之中也多是鄙夷的意味,道:“難道不是嗎?今日你為了榮華富貴討好了一個女子,明日又會為了別的理由去討好另外一個。不專情,也談不上濫情,這樣的人,若不覺得厭惡和排斥,那才真是一件怪事。長孫夫人,我敬你是自己多年的至交,所以我奉勸你一句,有些事情並非你自己可以掌控的。男寵,在過去的那個時代裏,或許還稱得上是莫大的榮耀,可是如今卻是絕對的禁忌,你也不想毀了長孫大人的前程,讓自己徒增什麼煩憂吧?”

長孫夫人聽了這話,顯然心情也有些變了,道:“長公主說這話,倒是有些意思。沒錯,我是犯了禁忌,在府裏養了那麼多的男寵。然而,我卻絕對不是為了給自己取樂,而是為了滿足更多孤獨女子的需要。她們如此年輕就守了寡,失去了生活的依靠固然是小事,可是活得沒有意思卻是實情。長公主,你也是經曆過這樣生活的人,難道不懂這樣的生活很可悲嗎?”

和貞長公主卻不這麼認為,道:“你說得沒錯,這樣的生活確實有些可悲,但是這何嚐不是命運的安排?逃不了,也隻能坦然接受,沒有其他的方法。天色也不早了,我該走了。今日的事情,我就權當是過眼雲煙,長孫夫人以後也不要再提。”

長孫夫人瞧著她的離開,隻是輕輕歎息了一聲,道:“真是一個執著的個性,我這麼做也是為了她好,一個人如此辛苦地帶大年幼的映雪,是多麼地不容易啊!為她分憂,難道我就是大錯特錯了?”

君華聽著這話,臉上的笑意卻絲毫不減,道:“夫人自然沒有錯,長公主的執著也是極為合理的,畢竟她還念著將軍的好,她還沒有忘了他。”

長孫夫人卻是不住地搖頭,道:“都是一個埋藏於地底下的人了,想他做什麼呢?人這一生極為短暫,算上所有也不過短短的幾十年。爭名奪利,貪戀執著,到了臨死之時還不都是過去的事情嗎?趁著自己還年輕,就應該好好地及時行樂。苦了自己,對自己有什麼好處呢?”

君華不禁滿意地鼓起掌來,道:“夫人說得在理,不過夫人也不必那麼灰心,君華作為男寵之首,自然有君華過人的本領,君華相信長公主也不會是一個例外,她遲早會陷入君華所給予的魅惑之中,這一點夫人可以放心。”

長孫夫人聽著此話,不禁點了點頭,笑道:“君華的本領,我向來是極為滿意的。然而,將如此優秀的你推給她,我實在是有些不舍呢。”

君華輕輕應了一聲,伸出手牽住了她,道:“既然不舍,那麼就讓君華再為夫人奉上一次極致的魅惑,讓夫人難忘終生,可好?”

他說著這些,便抱起了她,而長孫夫人也被他的濃情所完全迷住,在他的指引之下,漸漸沉醉於他的魅惑中,兩人朝著後院的廂房方向而行,回廊中到處回蕩著他們的歡聲笑語,還有如何都割舍不斷的牽念和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