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奴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了床上,腦袋還是暈乎乎的,看起來昨日自己確實喝了不少酒,而且也的確是完全醉了的狀態,就連自己什麼時候被宋玨抱著回到了房裏,她都記不得了,但她卻很清楚,昨夜的宋玨很開心,而且是極為難得的、發自內心的愉悅。
或許是因為酒的緣故,讓宋玨徹底放開了自己的心,也或許是因為她的緣故,讓宋玨不再去思索那些煩憂,縱然到了最後是真的醉了,但那份感覺卻還是清晰地印在她的腦海。
小奴想到這裏,便不禁露出了笑容,也正因為昨夜的徹底放鬆,她終是有些想明白了自己接下去該如何做,她沒有再多耽誤一分一秒,起身梳妝,換好衣裳,推開屋門的那一瞬間,恰好瞧見站在門口的宋玨,道:“榮公子,早。”
宋玨看見了推開屋門的小奴,點了點頭,道:“早,小奴姑娘,看你的氣色不太好,是不是昨夜睡得極不舒坦?或許是在心裏有了牽掛的人、牽掛的事,因此你才睡不著吧。”
小奴倒也不隱瞞自己內心的想法,輕輕應了一聲,道:“對,小奴是有牽掛,至於牽掛的是誰,榮公子想必也很清楚,有些事情若耽誤得久了,可不太好。因此,小奴想著應該早點說清楚,免得讓人多添什麼煩憂,畢竟他確實是一個好人。”
宋玨聽了她的話,隻是點了點頭,道:“確實應該如此,往後不管發生什麼,都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我們過我們的,至於其他人的命運會是如何,都取決於他們自己該如何掌握,我也相信他會有好的命運,不過前提是他有一雙明亮的眼睛。”
小奴想到楚昀鴻的那雙黯淡無神的眼睛,便是有些傷感起來,不過既然宋玨將此事提了出來,便是有了解決的辦法,道:“榮公子,你是不是有了什麼好的主意?”
宋玨卻不急著多言下去,隻因為他聽到了遠處緩緩而至的腳步聲,立即走了過去,瞧著此人果然是楚昀鴻,不禁臉上露出了笑容,道:“楚公子,昨夜可睡得安穩?”
楚昀鴻聽到是宋玨的聲音,臉上也是極為溫和的笑容,道:“自然睡得十分不錯,相信榮公子也是如此。不過,昀鴻仔細地聞著,為何空氣裏會有一股淡淡的酒香,而且久久都不曾真的散去?榮公子昨夜可是喝了酒?”
對於楚昀鴻這般敏銳的嗅覺和判斷,宋玨也是有些意料之外的,不過他也很是明白,眼前這個溫潤的公子並非實質意義上的雲淡風輕,他雖然是一位世家公子,卻也是一位十足的商人。
商人注重於利益,而楚昀鴻自然也不會是一個例外,昨日的交談雖然很是愉快,卻也從中透露出了楚昀鴻隱藏在溫潤外殼背後的野心和魄力,這樣的一個人,是絕對不會成為蕭陌離的幫手,因為他不喜歡受人擺布,也不想掌控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更何況他的背後是百年基業的楚家,那就更容不得他使什麼小性子,一切都要以大局為重。
因此,想著小奴剛才的話語,宋玨開了口,道:“昨夜的月色雖然並不是十分理想,但榮某想到能結識到楚公子這樣一位好友,心裏自然是十分愉悅的,便拿著酒壺信步一走,就這麼來到了花園裏坐著,仰望著夜空,一邊靜心享受著這份獨有的寧靜,一邊在心裏由衷地讚歎這份難能可貴的喜事。”
楚昀鴻在腦海裏想著宋玨適才所言的場景,便是一陣難得的愜意,道:“昀鴻倒是有些意料不到,榮公子竟會是一個如此雅興之人,若可以的話,昀鴻真的很想感受一番這種雅致,可這終究隻是一種念想,不能成真。”
宋玨卻是搖了搖頭,對於他的話語明顯有了不同的看法,道:“為何不能成真?需知楚公子的眼疾並不是天生的,而是後天所成。榮某的家中便有這樣一例,和楚公子的狀況大致相同,當時許多人都已經完全絕望,可是他們卻碰到了一個神醫,神醫開了一個方子,讓他服下,不出三天,他的眼疾就得到了有效的治愈,重新看清了這個世間的一草一木。”
楚昀鴻似是沒有想到他會那麼說,就算真的做到心無雜念,想到大夫告訴了他,自己的眼疾永遠不可能治愈的事實,這份痛楚便在那時開始侵蝕著他的內心,嘴上雖然不說,不代表心裏不會去想,如今宋玨的話語又讓他的心裏有了一線曙光,不管是否能讓自己的眼疾徹底好轉,但隻要有了一點希望,哪怕這點希望十分渺茫,他都不想輕易放過。
於是,縱然楚昀鴻的眼睛依舊還是黯淡無神,但神情卻已經有些變了,道:“榮公子,你真的有辦法可以治愈昀鴻的眼疾嗎?”
宋玨隻是應了一聲,從衣袖裏拿出了一張紙,放在楚昀鴻的手上,道:“這是藥方,還請楚公子收下。不過作為一個條件,榮某必須帶走你身邊的一個人。”
楚昀鴻似是已經猜出了他指的是誰,將藥方重新遞給了宋玨,堅決地搖了搖頭,道:“若是榮公子想要從昀鴻這裏帶走小奴,那麼昀鴻說什麼都是不會答應的。縱然榮公子給予的藥方真的能讓昀鴻的眼疾得到治愈,但是沒有了小奴,昀鴻說什麼都是不會感到任何快樂。”
小奴,也就是阮七娘卻是緩步走到了兩人的身邊,剛才兩人的談話,她都已經全部聽到了,對於宋玨擁有的藥方,她很快便想到了醫術高超的周大夫,他開的藥方都是藥到病除的好方子,楚昀鴻若真錯過了這樣一個好機會,那可是相當惋惜的,她本來就不是“小奴”,而她也值不得他這般對待。
因此,阮七娘聽了此話,僅是輕輕歎息了一聲,道:“楚公子,恐怕你要失望了。小奴今日會和榮公子一起離開,因為這是小奴自己所做的決定,絕非榮公子強迫小奴所為。”
楚昀鴻頓時有些急了,聽出了她所在的方向,來到了她的身邊,道:“為何要走?可是覺得在楚家過得不愉快?小奴,你和我說,我一定會讓下人們及時改正,我也會改的。你不要走,好不好?”
阮七娘知道他是舍不得自己,若她真是“小奴”,一個孤苦伶仃的少女,在無家可依的情況之下來到楚家,成為他最為貼心的侍女,隨後和他長相廝守,一起度過接下去的人生,光是如此想著這段姻緣,也注定十分美滿、十分幸福。
然而,她並不是“小奴”,她是阮七娘,這樣的設想注定無法成真,既然是一段無謂的癡心和妄想,那何不幹脆做個了結,畢竟這樣一位優秀的公子,應該擁有更好的一切。
阮七娘這般想著,便也就這般開了口,道:“楚公子,我不想再隱瞞你了。我並不是‘小奴’,‘小奴’隻是我用來接近你完成任務時所偽裝出的一個身份,我的真名是阮七娘,是最為神秘的殺手組織,蘭軒閣裏的魅姬美人,我來這裏為的是魅惑你,讓你能為蘭軒閣做事,僅此而已。之前對你說過的話,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為了接近和魅惑你。因此,對不起,我辜負了你的一番情意,‘小奴’此生是不會和楚公子在一起的,希望你不要再對我存有什麼念想,因為我不值得你這麼做。”
楚昀鴻許久都不曾開口,他的神情顯得有些哀傷,但最後卻隻有歎息了一聲,道:“那麼,榮公子呢?你的名字,也是假的吧?”
宋玨知道他已經猜出了,他此刻說出口也僅是為了驗證自己的所想是否正確,也不多做任何遲疑,點了點頭,道:“楚公子想得不錯,榮姓並非是我的真實姓氏,我和七娘都是偽裝了一個身份來到這裏。不過我和她的想法卻並不相同,她來到這裏是為了完成閣主交待的任務,運用一切方法來魅惑你,讓你加入蘭軒閣,成為閣主的最佳幫手。而我之所以來到這裏,一方麵是來見七娘,並且助她一臂之力,另一方麵便是為了見你。除了昨日所談的一筆生意,也是為了見識一番,被閣主如此賞識的公子,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物。”
楚昀鴻卻是無奈地笑著,笑容裏帶著諸多的惆悵,道:“見到我,亦如何?我不過就是一個瞎子,連身邊的人是誰,我都無法了解,這樣一個無用之人,當真會是最佳幫手嗎?至於殺手組織,我更是十分厭惡了。我不想自己的手上沾滿鮮血,我也不會助紂為虐。既然,你們都亮明了自己的身份,就請快些離開吧。否則,我可饒不了你們。”
阮七娘聽著他的話,道:“走,是肯定的,我和阿玨是不可能永遠待在這裏。但是,在此之前,楚公子,你還是應該照著阿玨的藥方治愈自己的雙眼。就算你不肯為蘭軒閣做事,但是自己的眼睛總該要顧上些許吧。”
楚昀鴻的神情顯得極為憤恨,道:“不管如何,我都不會再接受你們任何一個人的東西。如此居心叵測地接近我,我怎會知曉你們是不是想要害我,在藥方裏多添一些劑量呢?你們若是識趣,就請趕緊離開,否則我真的要喊人趕你們出去了。你們走不走!”
阮七娘從來都沒有想到他會如此不聽勸,還想要說什麼,卻被宋玨輕聲製止,他看著楚昀鴻如此生氣的神情,道:“既然如此,那麼我們便離開了,希望楚公子能夠珍重。”
他說完了這句話,便拉著阮七娘離開了楚家,她似是有些不忍心,回過頭不經意間瞧著身後的楚昀鴻靠在一旁的柱子處,滿臉的哀傷和痛苦充斥著他的所有情緒。
她的心裏不禁還是痛的,但是再多的痛都是短暫的,但願楚昀鴻真的能想開這一切,重新開始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