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七娘對著眼前的這桌飯菜,極為可口豐盛的飯菜,卻沒有半點要動筷的意思,不是因為這些飯菜不符她的口味,也不是因為她並不餓,雖然自己的肚子咕嚕咕嚕地叫著,但她此刻的心裏滿是愁緒,這份愁緒已漸漸淹沒了她的饑餓感,因此她沒有動。
阮七娘想的人不會是別人,唯有宋玨,她此刻想的人是宋玨,想的是他這幾天極為怪異的反常舉動。
白天,她看不到宋玨,縱然去他的房間門口,敲著他的房門,得到的皆是無聲的沉默,他不在這裏。
那麼,她很快就去了另一個地方,周大夫的醫館,因為宋玨除了待在自己的房內,最經常去的地方便是周大夫的醫館,更何況那日在房門外偷聽到了宋玨的身世,還有和周大夫之間的重要聯係,她本能地覺得,若宋玨開始實施了自己的計劃,那麼周大夫也會在第一時間知曉。
可是,她失望了,宋玨也不在這裏,而且更讓她的心情顯得更為糟糕的是,周大夫對於宋玨準備運用自己的一切去對抗蕭陌離,這件事情是全然不知,他還一再地拉著她,問她是如何得知宋玨的計劃,而宋玨的計劃又到了哪一步,還有她是如何知曉自己和宋玨非比尋常的特殊關係,而她在那時卻無法開口說上一個字。
就好像是周大夫不知道宋玨的計劃,阮七娘對於宋玨如何實施計劃,究竟會如何安排,也是完全不知曉的情況,隻是聽他說了一句,便對他十分放心,這麼長時間也沒有開口過問,問他的計劃究竟到了何步,而他是不是需要自己的幫助,她根本就沒有想到去提。
就如同宋玨極度放心和肯定自己的能力,阮七娘也對於宋玨極度放心,想著他既然是蘭軒閣的師傅,雖然手上沒有任何實權,但到底是一個心思縝密的人,這麼多年和蕭陌離明裏暗裏地展開交鋒,卻從未落敗,可見他對於蕭陌離的心性是掌握得一清二楚,因此聽到他要對抗蕭陌離,她也就是緊張和焦慮,隻是擔心宋玨會不會因此受累,卻絲毫沒有想到他會有危險。
因為,在阮七娘的眼裏,宋玨向來是做事極有分寸,也很有自己的規劃和原則,若他真的開始實施一個蓄謀已久的計劃,那肯定是將計劃裏每一環都想得十分透徹,不讓自己受傷,不讓自己涉險,是這個計劃之中最為基礎的前提,若真的實在無法完成自己的所想,全身而退也不失為一個有效的退出方法。
可是,經過了和周大夫的一番談話後,阮七娘才徹底地明白了,宋玨瞞了自己,也瞞了周大夫,他到底在做什麼?而她,在他的眼裏究竟是什麼?
他們是情深意重的戀人,卻連基本的交心都做不到,宋玨無法做到對她坦白,她很明白,這是對於自己的一種保護,但她卻根本不需要這種保護,隻有弱者才會需要保護,她不是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也不是一吹就散的柔弱女子,她很堅強,坎坷的經曆磨煉了她的意誌,她的所有想法。
因此,她不會為了什麼風吹草動而輕易受到驚嚇,況且她曾告訴宋玨,有苦有難,她和他一起承擔,一起忍受,他不是孤單的一個人,因為還有她。
可是,宋玨麵對著那麼多,卻一再地放下她,選擇自己去扛,難道自己還無法真的讓他放下心裏的所有思緒,徹底地放開自己的心,去麵對她的真情,她的心,是不是自己還不夠努力,讓他對於自己不能擁有足夠的信心?
阮七娘雖然看不見宋玨,但是麵前可口的飯菜是他特意所備,而每到夜晚時分,他都會如約而至,和她見上一麵,不為別的,僅是和她做些最為和諧的交融。
漆黑的房間,低聲的喘息,曖昧的氛圍,她都不會忘,尤其她在麵對宋玨之前的時候還是極為疲憊,那時的她真的好想靜靜地休眠一番,也就在她困得吃不消的時候,宋玨來了,隨後他們便是徹夜不歇地做著最為親密的歡愉,但他每次來,都不會開口和她說任何一句話,連一個字都沒有說。
阮七娘很奇怪他為何總是沉默,但是心裏的想法最終還是被宋玨的濃情所淹沒,這樣的反常狀態,宋玨已經持續了整整三天,如此不合乎邏輯的反常,今日的她終是有些忍不住了。
於是,阮七娘站起了身,便推開了房門,她要去找宋玨,親自問問他的心裏所想,她不想再隱瞞自己已經知曉了他不想被人輕易知曉的身世,她要告訴他,不管他是一個怎樣的人,不管他的心裏藏著怎樣的秘密,也不管他知曉了自己的偷聽會不會因此而冷落自己,她都要對他說,宋玨,她不怕!
是的,不怕,阮七娘對於宋玨的遭遇隻有心痛,隻有心疼,隻有悔恨,悔恨自己為何不能盡早知曉他的身世,壓在自己心裏那麼久的時間,他從不對人訴說,也不開口告訴她。
瞞,隻能瞞一時,不能瞞一世,她既然已經選擇和宋玨在一起,就是一輩子相守,不離不棄,恩愛到老,她還要和他一起攜手共度以後美滿的生活,因此,她不要總是站在他的身後,她要和他並肩而行,去迎接屬於他們的幸福和未來。
阮七娘走得很急,因為她的思緒很多,也壓抑了很多,她必須要說出口,可是她還沒有走到宋玨的房間,迎麵卻碰見了蕭陌離,瞧著他朝這邊走來的方向,她便明白蕭陌離一定是去見過了宋玨,這才往回離開,她本能地擰起了眉,對於宋玨極為反常的舉動一樣,蕭陌離這幾天的舉動也和平時大不相同。
有事沒事總會來找自己聊天,或是單純地來看她的傷勢有沒有好,或是來問她對於幾個任務的看法,以及選擇了一個目標,是否穩妥、合適。
若是平時,蕭陌離絕對不會那麼毫無顧忌地對她說關於任務的事情,她聽到的永遠都是任務的下達,這樣的狀況卻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
宋玨極為反常,蕭陌離也是如此,一個對她若即若離,一個卻對她照顧有佳,這兩個人的心裏究竟密謀著什麼,而且為何他們麵對的對象會是她?難道兄弟便是這般,縱然相貌不同,卻會有相同的心性,相同的執念,而她或許就是他們的執念?
不明白,實在是不明白,阮七娘想到這些,便不禁搖了搖頭,如此微小的舉動,卻盡數落入了蕭陌離的眼裏,他的臉上不禁多了一分笑容,來到她的麵前,道:“七娘,這麼晚了,你找阿玨是有什麼事嗎?”
阮七娘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卻是半點都開心不起來,而且對於蕭陌離這段時間以來極為空閑的狀態,卻是越來越不能理解,因此她也不想過多地和他多說,畢竟她現在最為重要的是去告訴宋玨,壓抑在自己心裏的這個秘密,道:“閣主,這是七娘自己的事情,況且閣主已經說過,七娘和阿玨之間的事情,你並不幹涉。因此,你……”
蕭陌離仍是在笑著,道:“七娘的記性可真好,不過你若此刻去找阿玨,恐怕你會失望的。”
阮七娘聽著他的話,不禁擰起了眉,道:“閣主,你這是何意?七娘不明白。”
蕭陌離到了此刻,終於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相反竟歎息了一聲,道:“七娘,別說你白日裏見不到阿玨,就連我有難處,想找他商量一番,也是根本就瞧不見他。而且蘭軒閣裏的很多人也已經很久沒有發現阿玨的蹤影,他就好像是憑空消失在了蘭軒閣裏一般,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我也是十分頭疼,剛才我還去他的房間,敲了好幾下他的房門,可仍沒有任何回音。我真是不知,他這段時間如此反常,究竟是因為什麼。”
阮七娘聽到這些,不禁說道:“不可能,阿玨明明晚上還……”
阮七娘說到這裏,卻沒有接著說下去,蕭陌離卻是對此多了一分好奇,神情也漸漸變了,道:“七娘,你見過阿玨?阿玨他晚上曾和你見麵,他有和你說什麼嗎?他為何會在白日裏消失,又會在黑夜裏出現,你可有問過他?”
阮七娘可不敢直接地告訴他實情,難道要告訴他,宋玨夜夜來到她的房內,僅是和她做些最為親密的歡愉,卻隻字未提他為何會忽然出現、忽然消失的原因嗎?
她隻好在心裏急速掠過了一個想法,道:“阿玨來看我七娘僅是一會兒的功夫,他也沒有和七娘多說什麼,就轉身離開了,七娘也不知他究竟在做什麼。既然,閣主說了阿玨不在房內,那麼七娘就回房了。”
阮七娘說完了這句,便對蕭陌離行了一禮,隨後提起腳步轉身離開了。
蕭陌離瞧著她離去的身影,越來越遠,直至再也瞧不見,臉上卻緩緩露出了笑容,道:“七娘,你會找到阿玨的,不過那時的你,已經不再是現在的你,而是隻屬於我一人的魅姬了。你和阿玨,注定此生沒有可能,而下一世,你們也不會是一對恩愛的有情人。”
蕭陌離輕輕歎息了一聲,抬起頭望著天色越來越暗,他的心情也越來越好,因為隻屬於他和阮七娘的時刻,又一次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