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要這麼看著我？”過於認真的眼神，讓何沉煙感覺自己已經被楚驍看穿，這讓她感覺渾身不自在。
“那我問你的問題呢？”楚驍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她一句。
回應楚驍的，是又一次的沉默。
不過這一次不是因為沒有話說，而是何沉煙不想說。
上一世的她，在家族的各種要求之下，學會了應當如何圓滑處世，學會了隨時隨地為他人著想，然後在同時，逐漸壓縮了對生活的期待。
她的生命意義很簡單，為了家族而活。
家裏的人讓她幹什麼她就要幹什麼，凡事都要先考慮家族的利益。
所以即便是今天這樣，心中的煩悶已經將她壓得喘不過氣，她要出門之前，首先想到的都是要給楚驍留個口信，不能讓在乎她的人擔心。
那上一個這麼擔心她的人呢？
早就已經過世了。
楚驍就這麼看著何沉煙發愣，耐心地等待她處理完自己的情緒，如果實在不行，他可以幫一把。
“今天蘇太醫問的那個問題，你的回答我一點也不意外。”楚驍輕飄飄地開口，聲音充滿了誘惑。
他知道何沉煙喜歡自己的地方，此時正是利用起來的時候。
“你是知道吳嫂是怎麼對待我的，你也看到如今的我和以前大有不同。身為皇子，我雖然有別人無法企及的地位，但是我是獨自一人，為了獲得與地位匹配的能力，我也付出了很多，就如你所說，那真的不是人過的日子。”
楚驍把話說得極慢，一字一句說給何沉煙聽，希望能把她的注意力從死角中轉移出來。
“你也知道，軍隊的日子不好過，我又是皇子，初入軍營的時候，他們明裏暗裏說我是草包，來軍隊就是為了給自己賺個像模像樣的頭銜，然後回去爭奪皇位。”
“但是沒一個人想過失去母妃之後，我的日子是怎麼過的。”
說到這裏，一直沉默的何沉煙突然開口：“你的母親……”
提到母妃的時候，楚驍的臉上有失落一閃而過，他也成功地在這一瞬間捕捉到了何沉煙的心疼。
“肯說話了？”楚驍還是木著一張臉，語氣卻比之前輕快很多。
何沉煙頓了頓，知道這是楚驍在故意引她上鉤。
但是沒關係，就算鉤直餌鹹，她也願意。
她問楚驍：“你之前說的，我不是原來的何沉煙……”
“我說過，你隻需要是你，是不是何顯貴的女兒，根本一點也不重要。”
楚驍堅定的話語和眼神，像是一雙溫暖的雙手，叩開了何沉煙的心門。
“如果我說，我其實不是你們這裏的人，我的那些醫術，還有別的什麼，都是從另外一個世界學會的，你會相信嗎？”
“我相信。”楚驍想都不想，直接回答了何沉煙的問題。
何沉煙蹙眉，認為楚驍在戲耍自己，怎麼回答地那麼輕鬆。
但是楚驍卻說：“我不管你是從哪個地方學會的醫術，另一個世界也好，仙人指點的也罷，隻要是有用的，你喜歡的，我都可以接受。”
“這麼簡單？”何沉煙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睛，“這可是涉及到觀念的問題啊，你就這麼輕易地接受了？”
聯係到楚驍今天各種奇怪的行為，何沉煙生怕他的腦袋壞掉了。
倒是楚驍，他一點沒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什麼問題。
“我們成親那天，要不是你認得那毒藥，幫我解了毒，我根本不可能活到現在，你說，我有什麼立場來懷疑你？”
“額……你就不怕我是敵國的奸細之類的，故意用些手段來討好你，然後一舉把大羲國端了？”何沉煙還是不相信，她不相信這世界上有人的接受能力這麼強。
但是楚驍的信任並不是白給的，他是在真正了解何沉煙的過往之後，才接受了何沉煙的突然變化。
“我調查過你，你在城外的那些生活，以及那個照顧你的人，包括你出嫁那天投湖自盡，被救起來之後性情大變，這些我都是知道的。”楚驍的眼裏閃爍著光亮，對蕭稚的情報，以及對他自己的判斷相當自信。
“所以我估計，你就是從投湖自盡開始，變成現在這樣的。”
何沉煙被楚驍的一波分析給震驚到了，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雖然後麵的話很模糊，但是八九不離十，何沉煙確實是那個時候穿越過來的。
“你說的這些都太過離奇了，你就不怕我是鬼上身嗎？”何沉煙試探著，想從楚驍的眼中看到一絲慌亂。
但是她失望了，楚驍看她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堅定。
“就算你是鬼，那你現在也是我的鬼王妃。”
楚驍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一是他本來就是皇子，二是他父皇的器重。
他的思想觀念和大多數人都不盡相同，他對於事物的把控，以及對新鮮事物的接受程度，並且能夠將其利用，這些能力，都是極少數人才能夠具備的。
這也是當時楚朝暉雖然知道何沉煙不簡單，但是楚驍沒說什麼，他也就默默接受的原因之一。
世界需要創新，而帶來創新的人往往是不被世人所接受的，但是如果因為害怕就不再創新，那世界就隻能停滯不前。
所以，他們身為皇族，就必須要站出來，守護那些能夠維護國家，推動國家前進的人。
“可是……我的那些醫術，還有我的言行舉止，我學會的那些東西，會讓我感覺，我根本就不是我，而是按照別人的期望長大的傀儡。”
腦海中閃過上一世死前的場景，內心的悲涼與痛苦就讓何沉煙喘不過氣來。
她不是憤恨家族的培養方式，而是自己付出了那麼多，到頭來，屬於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都被他們剝奪了。
楚驍心疼地將她輕輕攬入懷中，輕輕拍她的後背，說：“但是那些東西，現在已經變成了你的財富，你為什麼不將這些能力利用起來，過好今後的生活？”
懷中的人沒有說話，楚驍歎了口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緩緩開口說：“以後你的身邊還有我，還有阿稚和小桃他們。至少我可以承諾，我會永遠尊重你的選擇。”
高高在上的燕王能許下這樣的承諾，何沉煙在他的懷裏瞪大了雙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