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鼠和犰狳們仍在緩慢的逼近,莫青珂抱緊了青麟,咬咬牙,正準備拚死一搏。眉心中法箭凝聚,對準了一堆比較密集的負鼠。
“嗷——”小馬突然抬起頭仰天長嘯,一整天沒有出聲的小馬一開口就響亮無比。
聲音一出,莫青珂就看到負鼠和犰狳都快速的後退了許多,包圍著他們的圈子大了一些。莫青珂立即反應過來,小馬是在試圖呼喚大宛馬群吧。可是這草原這麼大,誰知道它們會在哪裏啊,小馬大概也隻是臨死一搏吧。
負鼠和犰狳們畏縮的伏在地上,大宛馬的血統讓小馬的叫聲中多少帶了一些草原王者的味道,自然是震懾住了這些鼠類。然而兩邊還是對峙著。
夜風緩緩的吹過,半晌沒有動靜,那些鼠類又小心的抬起了頭看向莫青珂他們。那些閃亮的小眼睛裏麵閃爍著的是饑餓,是貪婪,這樣的目光交織籠罩之下,讓莫青珂覺得汗毛聳立。
小馬抬起前蹄,仰頭悲鳴:“嗷——”
那些鼠類又全部伏在地上瑟縮著。
也隻能這樣暫時壓製著,再過幾次,估計就恐嚇不住它們了。怎麼辦,我該怎麼辦。莫青珂看看懷裏睡得香甜的青麟,雙手緊了緊,咬咬牙輕聲說:“青麟,你放心,姐姐一定會帶你走出去的。”
對峙中,小馬一聲一聲的嘶鳴,雖然減緩了負鼠和犰狳的逼近,卻是越來越沒有威懾力。想要通過叫聲吸引大宛馬群過來的想法已經消失殆盡,莫青珂努力的集中著精神想著辦法,眉心中凝聚法力的弦緊繃欲斷。
“沙沙沙…”天空中悄無聲息的下起了雨。《遨遊五國》中提到,沒蹄草原上的春雨是世上最靈動可愛的雨,細密又纏綿,和著沒蹄草原上輕柔的風,如淡淡的清酒讓人迷醉。
雨水像細線般直直墜下,月色朦朧,看著這淅淅瀝瀝的雨水,一個念頭在莫青珂的腦海裏浮現出來。
或許法力可以像下雨那樣,分散成細細密密的法氣細絲,那樣攻入鼠群中,雖不致死,但卻可以將它們全部傷及,暫緩緊迫的壓力,等法力回複了再一一收拾它們。
勉強將心神平定下來,莫青珂消散開眉心中凝聚著的法氣,開始嚐試把法氣分成一縷一縷的法氣細絲。這並不像想象的那樣簡單,眉心的法氣早就凝聚成一團,要將它們分成兩半容易,但要讓它們分成一縷一縷千千萬萬的細絲卻是非常難。好不容易分出來幾縷總是會自動纏繞在一起,又慢慢凝聚起來。嚐試幾次後,莫青珂發現這個方法行不通。
雨越下越大,青麟已經被驚醒了,他睜開漆黑漂亮的眼睛,在莫青珂的懷裏安靜的看著自己的姐姐,但是焦慮的青珂並沒有察覺到。
怎麼辦啊,法氣會自動纏在一起,勉強分開了也沒用,它們會纏…對啊!它們會自動的纏繞起來,莫青珂來不及驚喜自己豐富的想象力,忙分出一縷法氣,射向不停落下的雨絲中。莫青珂害怕受傷的負鼠和犰狳會驚動鼠群,所以控製法氣細絲在鼠群的最外圈停下衝勢,纏上一根正好經過它的雨絲,然後一起落了下去。
雖然太遠了看不見,但是憑著和那縷法氣之間的聯係,莫青珂還是清楚地感覺到法氣細絲隨著雨絲落在了一隻負鼠頭上,法氣細絲一端凝聚成尖銳堅硬的箭頭,直接刺入了負鼠的頭部。那隻負鼠連趴著的動作都沒有改變過,就悄無聲息的失去了生命。
看到這方法可行,莫青珂心頭一喜。再接再厲,不一會兒,鼠群有三分之一失去了生命,但莫青珂眉心中的法氣卻也即將告罄。鼠群還是一步步的在逼近,連小馬的叫聲也無法震懾住它們了。
莫青珂低下頭,這才發現青麟已經醒過來了。他還是平時那副笑眯眯的樣子,一點都看不出害怕,看了反而讓人莫名其妙的心安了。
“青麟,說不定我們今天就會死在這裏了,你不害怕嗎?姐姐好怕啊。”
青麟罕見的皺起眉頭,依依呀呀半天念出了四個字:“姐…姐…不…怕…”
青麟說話了,青麟終於會說話了!莫青珂緊繃了一晚的神經忽然就在此刻放鬆了下來,一滴淚水落在青麟白嫩的臉上:“青麟,我們一定會脫險的。”
抱著青麟,莫青珂雖然信誓旦旦的說著一定可以脫險,腦中卻一點頭緒也沒有。走投無路的莫青珂甚至已經開始胡思亂想起來,這時候,要是有個武師在就好了。
這個世界上,武師總是比法師要多。原因無他,隻是因為武師從一開始修煉武力,體質就比普通人要強悍的多,體力好,力氣大,所以即使不使用武力,隻是單純的打架鬥毆,普通人也不是武師的對手。而法師的修煉則完全不一樣。法師的修煉以靜坐冥想修煉為主,平日裏活動很少,體力比一般的人要差上幾分,所以法力沒有達到一定程度前,與人對峙,法師明顯就處在劣勢。很多的法師就是這樣在修煉初期就被有心的人除去,所以現存的法師比武師要少得多。基本上,十級以下,相同級別的法師與武師對峙,法師能夠取勝的概率非常的小。像現在這樣的情況,法師的法力消耗殆盡,短時間內也無法恢複,便會連個普通人都不如,而武師就不一樣,即使武力用盡,武師的體力和耐力都比普通人好得多,一定可以解決這裏的困境。
莫青珂第一次痛恨自己繼承了父親的法師身份,而不是和母親一樣做一個武師。莫青珂很小的時候看到過母親與父親的比試。母親的武器是細小的銀針,密密麻麻的護著她的身體,比嚴絲合縫的鎧甲還要堅固。若是繼承了母親,想必現在也不會麵臨這樣的困境了吧?
胡思亂想從來就是沒用的,莫青珂深知這一點,小馬的叫聲一點點的低下來,最後幾乎變成了哽咽。莫青珂低頭看看依然笑著的青麟,心中的無力感無限倍的放大。
青麟啊,你說,姐姐該怎麼辦啊。
青麟不說話,隻是笑眯眯的看著他。
莫青珂無奈之下居然笑了出來,雖然笑容苦澀的很。深呼吸了一下,已經有一直負鼠爬到了身邊,輕輕地啃噬著她的鞋子,眉心的法氣好像有些回聚的樣子,雖然很慢,但也算是終於有了希望。輕輕踢掉了腳尖上的負鼠,莫青珂咬著嘴唇靜靜地等待著。
一絲,一絲,法氣回聚的極慢,但是此時抱著青麟,莫青珂也沒有辦法盤腿結出吸收法氣的手印,也隻能這樣靜靜地等待了。
褲腳上有許多的爪子在試圖向上攀爬,多到怎麼甩都甩不掉。雨越下越大,莫青珂集中精神,分出更加纖細的法氣細絲攻擊腳下的鼠類。
負鼠和犰狳原本是智商很低的動物,但這裏的鼠類因為常年生活在法氣彌漫的沒蹄草原,比一般的鼠類自然是要聰明一些,它們看到靠近莫青珂腳邊的負鼠和犰狳都一聲不吭的死了,又生出了幾分敬畏,躊躇著不敢向前了。
正當莫青珂一籌莫展的時候,忽然由遠而近傳來一陣淩亂的馬蹄聲。小馬欣喜的抬起兩條前腿,脖子向後仰著發出一聲清亮的嘶鳴。遠處立即有了回應。
雨下得太大,遠處的情景看不真切,但是陣陣的馬蹄聲卻響徹了整個草原。這種迎風披雨而來的氣勢,除了草原上的王者大宛馬,還有誰能擁有呢。
須臾之間,大宛馬群便奔至眼前。為首的棕色駿馬速度不減衝進鼠群,奔到小馬跟前。其餘的大宛馬緩緩停下了腳步,沒有隊伍,這些馬果然就像無拘無束的野馬一樣四散開來,悠閑地踢著蹄子四處溜達,就像是風流不羈的富家少爺玩蹴鞠一樣,幾下就踢散了困擾莫青珂一整晚的鼠群。
情況轉變的太快,馬群看似無意的悠閑走動,卻都恰到好處的阻住了莫青珂和小馬每個方向的退路。莫青珂瞪大了眼睛盯住正對峙著的小馬和棕色的大宛馬王。
馬王的身體僵硬在一個姿勢一直盯著小馬,小馬一開始還能夠勉強和它對視,但是沒過一分鍾,氣勢就降了下來,不安的四下輕踢前蹄,眼睛也不再看著馬王。
雖然看不懂馬的表情,但是單看那一對大眼睛,莫青珂覺得這個大宛馬王並沒有惡意。難道,是來尋親的?莫青珂的腦中忽然閃過這樣一個念頭。不會啊,小馬隻有八分之一的血統,已經算是很稀薄了,聽說大宛馬是很在意純正血統的種族,雖然大宛馬群中或許會有不是純種的大宛馬,但是馬王卻一定是純種的。因為隻有純種的大宛馬才會在奔跑之後流下紅色的汗水,隻有純種才能夠被稱為“汗血寶馬”。它們速度奇快,力量強大,叫聲驚人,若說大宛馬是草原的王者,那麼這“汗血寶馬”則是大宛馬中的皇族。小馬毛色純白,與這些成年大宛馬的毛色完全不同,站在馬群中,就像是一隻楚楚可憐的小綿羊。
忽然,一直凝視著小馬的馬王“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兩條健壯的前腿彎曲著,頭也低下,低低的鳴叫了一聲,叫聲中竟帶著幾分驚恐的顫抖。
其他的大宛馬看到這一幕,也紛紛朝著小馬跪了下來,圍成了圓圈,倒像是信徒朝聖一般。
莫青珂沒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很顯然,在原地驚疑的轉圈的小馬也沒明白這是個什麼狀況。它輕輕的叫了一聲,但是大宛馬群沒有一匹馬有動靜,它們都靜靜的將頭低下,烘托著正中間的小馬。
時間過了好久,草原的東邊,太陽剛剛升起,金紅色的朝陽給嫩綠的小草兒鑲上了一層金邊,給這邊站著的莫青珂、小馬和伏在地上的大宛馬群都蒙上了金紅的色彩。
馬王抬頭看了看小馬,然後低低的叫一聲,站了起來,周圍的大宛馬都跟著整齊的站了起來。小馬從始至終都不明白馬王到底說了些什麼,它自幼就在樂溪鎮中長大,自然是不懂大宛馬的語言,但是這一會兒,仿佛是天生的本能,小馬口中發出了另一種完全不同於之前的叫聲。雖然依然是稚嫩,甚至聲音並不是很大,但聲調裏麵蘊含著的那種睥睨天下的威嚴尊貴卻讓所有的大宛馬包括馬王都毫不掩飾的顫抖起來,恭敬地低著頭。
莫青珂抱著青麟靜靜地看著小馬和馬群,青麟就像沒有聽到小馬的叫聲似地,依然是笑眯眯的看著莫青珂,墨色的大眼睛裏笑意盎然。
小馬又叫了一聲,馬群齊齊低聲和著,然後緩緩地,緩緩地,馬王帶著大宛馬群慢慢的散開,然後向著來處奔回。
草原上的動物最傲人的向來就是速度,隻一分鍾,當太陽完全升起的時候,馬蹄聲已經漸漸聽不到了。小馬完全泄了力氣,直直的摔倒在草地上,後怕似的一陣陣抽搐。
莫青珂奔過去的時候剛好看到這樣神奇的一幕:小馬純白色的毛發深處,一顆顆大粒的血色汗珠正沿著毛發向外滑動。白色的毛發染上紅色的汗水,淡淡的血紅覆蓋了小馬的身子,幾滴滴在草地上,便沿著草葉滾落到了草根深處,被泥土吸收了。
傳說“汗血寶馬”的血汗有著奇異的芳香,莫青珂好奇的湊上前用手摸摸小馬的背,然後拿到鼻子下麵聞。啊…莫青珂立即把手拿到了一邊,哪裏有奇異的芳香啊,全都是汗臭味,難聞死了!
小馬動了動身子,轉過身來,大大的棕色眼睛看著她,輕輕地叫了一聲。
莫青珂永遠是一個識時務的好孩子,看到小馬轉過來,馬上換上一副笑嘻嘻的樣子關心道:“小馬兒,你累不,想吃點什麼啊?”
小馬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看到莫青珂有點笑不下去的時候,很淡定的緩緩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