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去時已是日落西山,紅袖與綠荷二人收拾殘留的碗筷,宴席的主人王秀姝與阮天祁二人卻是沒有吃多少,看了看眾人留下的殘局,王秀姝撩起袖子也上去幫忙。對於幹這些家務活,王秀姝甚是熟悉,刷碗刷得比誰都勤快。
“這些人吃得倒是不浪費,省去了咱們很多功夫。”紅袖邊刷著碗筷邊說道。王秀姝在一旁笑了笑,卻是不搭腔。鄉下人哪能跟平南侯府比得,平南侯府的眾人對山珍海味吃得已經成習慣,但鄉下人吃上一頓肉都是難事,如今王秀姝為他們準備的宴席雞鴨魚肉都上了,眾人定是哄搶而去。
刷完了碗,王秀姝擦幹淨了手,餘下的收拾工作綠荷與紅袖二人不敢讓她再忙活了,好說歹說將王秀姝清請出了灶房。此時正廳中阮天祁正在與王光亮談論日後的發展,柳氏與王啟旺在一旁正襟危坐,認真聽著阮天祁的言語。
“我與秀姝的意思是讓大哥在城裏做點小生意,大哥如今已成了家,也有了孩子,以大哥的性子定是不想一輩子都呆在小牛村,”阮天祁說著,見王秀姝走來他支了椅子放在身旁,王秀姝在他身邊落了坐,“我與秀姝昨日商討了許久,可以在城中開家客棧。”
“客棧可不是隨便就能做到的事情,我在小牛村呆久了,在城裏認不得幾個人,”王光亮雖然有些動心,但思琢了片刻還是拒絕了阮天祁,“如若可以,我倒是想在城裏開個染房,我最近在城裏認識了人,是做麵料的,我想跟他一起幹。”
“是相熟的人嗎?”阮天祁問道。
王光亮點點頭,還未等王光亮回應,盧荷花在一旁笑道:“光亮說的是隔壁村的大劉哥,大劉哥人挺好的,我與他的娘子相熟,以姐妹相稱,大劉哥是在城裏賣麵料,家裏也有個小染坊,光亮早些時候就動了這個心思想要與大劉哥一起幹。”
阮天祁點點頭,與王秀姝相視一笑。王秀姝道:“我覺得可行。”王光亮有自己的主見是一件好事,如今他是一家之主,又是王家的族長,肩上的擔子比以往沉重了不少。
王光亮笑了笑,有些拘謹的看向阮天祁。他與阮天祁雖然還是兄弟相稱,可王光亮心中知曉,阮天祁到底還是不一樣了。他的這份拘謹在阮天祁看來卻是有些見外了,他拍拍王光亮的肩,笑道:“大哥,你是秀姝的大哥也是我的親人,我希望你能向以往那樣,對我知無不言,天祁雖然與秀姝去了京城,可還是小牛村的人,還是以前的錢大虎,在你跟前我身份絲毫沒變。”
王光亮不置可否,站起身拱手道:“天祁對我一家的恩情不知如何報答,光亮自會銘記在心。”
“好啦,大哥,都說不要把天祁當外人了。”王秀姝笑道。王秀姝與柳氏書信往來,信中早已告訴柳氏,如今錢大虎在平南侯府中被老侯爺親賜了名字阮天祁。王秀姝這次回家中,母親與大哥都稱呼錢大虎為“天祁”,想必是母親早早就告訴了王家眾人罷。
“時日不早了,我與天祁也要回去了,”說罷,王秀姝起身,“明兒一早再過來。”
王啟旺與柳氏起身送二人到院外。剛走到茅草屋的門口,卻見院外早已有兩個人影等待,似乎等了很久,兩個人影搓著手來回踱著步。阮天祁與王秀姝麵麵相覷,走近一看卻是錢氏與錢美花二人。
似乎聽見了腳步聲,二人紛紛回頭,錢氏立馬堆起笑容迎了上去:“大虎,你可算是回來了。”錢氏與人打聽,王秀姝與阮天祁二人並未在王家下榻,每日會回自己的院中歇息,錢氏便早早的在這裏等著,守株待兔。
“錢大娘有何事?”阮天祁問道。
被阮天祁喚作錢大娘,錢氏愣住,問:“大虎啊,你是在京城呆久了忘了我不成?你咋喚我大娘?我可是你娘親啊。”
“大哥,你是不認我們了?”錢美花有些著急了,想要上前拽住阮天祁的袖口,卻被阮天祁躲開。
阮天起輕笑兩聲,道:“怕不記得的是你二位,我與二位早已分家,如今你我二位與我無任何關係。”
“大虎,這事難道沒有通融的餘地嗎?”錢氏自然沒有忘記這件事,當初因為貪婪亡夫留下的宅子,錢氏將錢大虎趕了出去。可她當時哪裏知曉阮天祁現在會如此出息,在京城中當了大官,讓王家一大家子都有肉吃,“雖說我是你後娘,可也養了你這麼久罷,如今你娘我還有你妹子已經開不了鍋了,你在京城大魚大肉也該給我們一些好處吧。”
養了你這麼久。這句話不知道錢氏是如何開得出口。當初錢氏用的,吃的都是阮天祁打獵務農賺取的。錢美花好吃懶做慣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早已習慣將阮天祁當奴隸使喚,常常將阮天祁賺取來的銀子去城裏換來胭脂。
而錢氏呢,花著阮天祁賺來的銀子,吃著阮天祁獵來的野味卻管不住自個的嘴,常在鄰裏街坊處數落阮天祁的不是。
“我在京城已經認祖歸宗,換了名字,現在我是阮天祁而不是錢大虎,我與錢家再無任何瓜葛,”阮天祁說著摟過王秀姝想要避開二人走進院中,錢美花快二人一步,身子嚴嚴實實的擋在門前。
“大哥,你怎麼這麼殘忍?我們可是你的親人,現在你要看我與娘活活餓死麼?”錢美花珠子大的淚花滾滾滑落,在阮天祁跟前哭得楚楚可憐,“大哥算我求你了,你可憐可憐我與娘親罷,我與娘親好久都沒好好吃過一頓了,今年遇上幹旱,收成也不好,再這樣下去你忍心看我與娘親活活餓死嗎?”
王秀姝歎了一口氣。當初錢氏與錢美花囂張的模樣王秀姝曆曆在目,如今這二人化作可憐人求情,那淚水哭得撕心裂肺,令人哀婉。
阮天祁的眼神平靜如湖水一般盯著錢美花。王秀姝看了一眼阮天祁,阮天祁何嚐又是狠心之人,雖與二人並無感情,但好歹也相處了二十幾年,阮天祁又何嚐能做到不動容。
“今兒也晚了,娘與妹妹早些回去歇息吧,等……”王秀姝的話音還未落,卻被錢美花打斷。
“這兒有你說話的份!你瞧你現在穿得多麼光鮮,這都是我大哥給你的。不知道你使了什麼狐媚之色勾了我大哥的魂,讓他娶了你這個被人休了的破爛衣裳!”錢美花惡狠狠道,她恨透了王秀姝,當初將她的娘攔在門外,害得她嚐不到肉葷。如若不是大哥執意要娶王秀姝為妻,他們如何會與阮天祁分家,落得今日這個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