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茶花園兩三天之後,如意才將茶花園收拾妥當。以前茶兒跟爺爺叔叔住的老房子已經不在了,現在住的小閣樓似的房子,是茶兒進宮之後高翼讓人蓋的。閑暇的時候,高翼喜歡到這裏來走走。三年多了,這茶花園終於迎來自己真正的主人了。
“竹青不在,真是累了你了——”如意終於停下來,茶兒示意如意坐在自己身邊說話兒。
如意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下了說道:“是挺累的,這竹青怎麼辦事辦這麼久啊-?”她也沒話找話說,這裏除了茶兒和自己,就隻還有兩個小丫頭,這麼大的茶花園,真是有些淒涼。
“怕是要辦一輩子了——”茶兒漫不經心的說著,拿起茶抿了一口。
“什麼?公主,您到底讓她辦什麼事情啊?”如意有些吃驚。
“我讓她辦的差事就是——到露夫人那裏伺候,你說是不是要辦一輩子呢?”茶兒笑著問道。
“那竹青姐姐是不是願意?”是竹青要求的嗎?不在皇宮,就不能生活嗎?
“不管她願意不願意,她都得去——你也知道,高皇後是她心裏的天,她從未違過皇後一句話。以前她侍候我,是因為我要擔著高家,擔著高皇後的夙願,如今我不在宮裏了——露夫人性子總要有個人時時提點,竹青去正合適——”竹青是個受累的人,因為她欠了一個已經死去的對自己恩大於天的主子。人這一輩子,總要做些事情的-
“公主,竹青姐姐是真心想要伺候你的——她不是-”那些日子,主子陰晴不定,她看到竹青整日皺著眉頭為她著急操心,不是假的——
“我知道-但是我終究不是她的主子-”不是氣她那句話,因為自己本來就不是——“好了,以後別叫我公主了——在這裏沒有皇宮,也就沒有公主-”
“那——”如意想起來,公主讓錢庸叫她茶兒的,忙搖著頭推脫道:“不行的,奴婢不能尊卑不分直呼主子名諱的——”
見她著急的樣子,茶兒佯怒道:“那我也不喜歡公主這個名號——”
“那奴婢就叫您主子吧——”如意小心翼翼的詢問道。
茶兒繃不住笑出來道:“那還不是一樣?算了,你喜歡叫什麼叫什麼吧-”隻要自己沒有那負擔,管她叫什麼,又何必給她增加負擔?
“外邊怎麼了?”聽到外邊的嘈雜聲,茶兒站起身來問道。
“主子坐著,奴婢出去瞧瞧——”茶兒笑了,也就說明這樣叫是可行的,她的心裏也就痛快多了。
“是高夫人來了,送了些東西來——”茶兒走出房門,站在閣樓上,看著下麵的紅色衣衫忙碌著。如意見茶兒看得出神,便跑下閣樓,快步走向紅藝,在她耳邊悄悄說了兩句話,紅藝聽了笑著點點頭後便朝茶兒的方向走過來。
“白姐姐,公子有事情來不了,我來替公子送些東西——”紅藝還是柔柔細細的聲音,讓人憐愛。
聽她叫自己白姐姐,就知道了如意是給她交代這些事情,便笑著往如意的方向看了看,說道:“還是紅藝好——快進來,還是在外邊走走?”她喜歡這個稱呼。
“在外邊走走吧,姐姐這地方可真是好——怪不得公子常常來這裏-”口裏這樣說著,但是沒有半點嫉恨惱怒之意。
“怎麼稱呼自己的夫君為公子呢?”茶兒尷尬的笑笑,轉移話題。
“都習慣了,改不了口——”紅藝魏紅著臉不好意思的說道。
“那怎麼行呢?高翼到底是夫君呢還是公子呢?”受她輕言淺笑的影響,自己說話的聲音也變得柔媚很多。
“嗬嗬——”紅藝不由得拿起手帕,掩口淺笑,然後抬起頭看著茶兒道:“姐姐不愧是公子的知心人,說話的語氣腔調也跟公子如此相像。”看著茶兒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的樣子,紅藝輕聲解釋道:“姐姐別介意,實不相瞞,我和公子成親之後,公子也曾這樣問過我——可是我還是改不過來,後來公子煩了,索性就不再提醒了-由著我的性子叫——”
“哦——”茶兒不敢再說話,尷尬的看著遠方。
“紅藝——”
“姐姐——”
兩個很是尷尬的人,都因為受不了這樣尷尬沉默的氣氛,都要開口說話,誰知道,兩個人同時開口。相視一笑之後,茶兒笑著說:“你想說什麼?”
“我——我知道姐姐的顧慮,那天你沒有來府裏,我知道姐姐是——是顧著我。姐姐不用擔心的,你跟公子本就是一對兒的,我喜歡公子,能夠呆在他身邊就已經心滿意足了,姐姐是我的恩人-我萬不敢怪罪姐姐的——”
茶兒呆呆的看著紅藝,自己不去高府,雖是也考慮到紅藝但是更多的是因為自己的身份和出宮治病的原因,確實不該去一位大臣的府邸。這位單純的女子,竟然想出這個原因,而且還因為這個不好意思——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姐姐,你千萬別在意——我——”紅藝見茶兒不說話,以為她生氣,便還要心急的解釋,慌忙中,眼角還有些許淚意。
“不-我沒有生氣——相反,我還希望你別在意我跟高翼的過去——”她緊抓住紅藝的手細細的說道:“我已嫁為人婦,高翼也已娶你為妻,我們兩個既然已經錯過了就永遠錯過了。我知道高翼,你也知道,他是個好男人,不是嗎?他會一輩子對你好的——”茶兒說的真心實意,這輩子跟高翼隻能做個知心朋友了,相知相惜卻不相戀。
“公子的心裏一直有你的,姐姐真的不能——”她愛著高翼,希望高翼能夠開心幸福。
“傻紅藝,瞧你說的這些傻話,我是皇上的花語夫人,他是皇上的臣子,哪有那個道理?況且我嫁人了,我愛我的夫君——”說出這句話,茶兒心裏也是一驚,她好像從來都沒有想到自己會說出這樣一個字。
“你這麼胡思亂想,是不是高翼對你不好?”茶兒趕緊轉開話題說道。
“沒有——公子對我極好的——”紅藝著急的解釋,最後臉忽然一下子就紅了,嬌俏可人。
“對你極好?那都三年了,你的肚子怎麼還沒有消息?是不是怪高翼,不肯為他生孩子?”茶兒拉著紅藝,笑著問道。
“姐姐說什麼呢?我怎麼可能——不願意-為公子生孩子呢?我已經——已經——”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以至於後來幾不可聞,隻見她溫柔地撫著自己的小腹。
“你這是——有了——?多久了?高翼知不知道?“茶兒吃驚。
“知道了,還高興的不得了呢——”她繼續害羞的說著。
高興?是該高興啊,想想自己剛剛知道自己有孩子的時候,他也是高興的幾乎是跳起來,還高喊著要做爹了,一臉的高興和滿足。恍惚間,茶兒似乎聽到了高翼知道紅藝有了他的孩子之後高興爽朗的大笑,終於,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日子。有這樣的嬌妻在身邊,以後還會有一個兩個甚至是很多個可愛的兒女,高翼真是想不高興都難啊-
“好了,你現在身子重,趕緊回去吧——我這裏沒什麼事了,你也別往我這邊跑了,高翼知道我累了他的嬌妻愛子,怪我呢——”壓住內心些許的惆悵,她高興的下著“逐客令。”
“是他讓我來的,何苦再回過頭來怪我呢——”她的語氣有些撒嬌,更加可愛。
“對對——他讓你來可沒有讓你累著——快回去吧——別想太多,好好養身子,給你們家公子生個孩子——”一定要讓她趕快走,不然又要想起自己的孩子傷心了。
“姐姐又笑話我——那我就先走了——”
“嗯。”
看著紅藝遠去的身影,是高翼讓她來的,她跟高翼是一家人啊,現在又要給他生孩子——一陣心酸湧上心頭,幾年的時間,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不得不承認,自己變了。從以前低眉順目逆來順受的小丫頭,變成現在這樣能夠自由出入宮廷還能偶爾左右他人人生的婦人,快樂憂愁,感恩仇恨,不管有多少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不能改變這個事實。高翼也變了,變得勇於忍受,敢於承擔,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動不動就發脾氣走人,任何事都不理會隻顧著自己玩樂的紈絝子弟。兩人相約不變,卻都變了。雖然現在自己人在這裏,但是而今的自由哪裏是曾經的灑脫?世事無常,人都會變嗎?哪裏?不變的就是眼前這個小妻子。她仍然癡情的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即便他癡迷著別人,她仍舊癡癡傻傻的等著侯著,不曾抱怨不曾嫉恨,隻有感恩。她細心的記住每個人對自己的好,卻聰明的將讓自己不高興不痛快的事情拋諸腦後,隻是細心的收集著感動。不知道是她感動了上天還是教訓了上天,她收集的快樂越來越多,多到自己的心裏已經容不下,都泛到了臉上。瞧她幸福的俏模樣,真是我見猶憐!高翼,你真是三生有幸啊-在外邊跑累了,回家一坐,便有一個將自己疼在心底愛在心底的小妻子在一旁溫言順語,真是讓人羨慕!回身看看自己,還是孑然一身,是比高翼自由了許多,但又何嚐不是孤單了許多?
沒有喧囂,沒有吵鬧,偶爾高翼紅藝還有錢庸李尤過來歡聲笑語一番,看著每天的日升日落,平靜的生活竟然慢了下來,難道這就是沒人陪的緣故嗎?每天用高翼送來的藥做著要用到的酒,或者是心情平靜的緣故,發病的次數竟然是每日的減少,著實讓身子輕鬆了不少。李尤和錢庸對自己很義氣,高翼仍舊是對自己很好,是那種不知道該怎麼表達的好。總是在快在自己想入非非的時候提醒自己,現在的高翼已經不是以前了,現在的他適合了平靜安詳和輕聲細語,再也不習慣豪情壯語了。但是這樣想歸這樣想,總也是忍不住想,若是就這樣一輩子跟高翼在茶花園笑笑飛飛的生活,該是不錯吧——不過,這不可能了——這是癡心妄想——因為心裏總是有個影子,不管怎樣說服自己仍是擺脫不了,她已經習慣了另外一個人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