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119.觀花宴(二)

“母後,堂堂公主之尊以歌姬的身份出現在群臣麵前,這不是給皇家臉上抹黑嗎?皇上太寵著她了!”說話的是趙禎的皇後郭氏,她向劉太後抱怨,本來棲鳳宮是她的地方,可是皇帝偏偏給了剛進宮的公主,這讓她這個皇帝的顏麵丟盡。但是棲鳳宮的事情,她不敢向太後提起,因為那也是她的痛處,當年趙禎的父親廢了白皇後,立她的時候也沒有讓她踏進棲鳳宮,一直到白可柔死,還是以皇後的禮葬的——

劉太後略有深意的看著群臣,波瀾不驚的說道:“她這是來示威了,在告訴天下人,她白皇後的親生女兒,先皇的嫡公主回來了。”

“母後,她可不是什麼嫡公主,她是——”郭後知道白可柔被廢的的事情,但是後麵的話生生被劉太後的眼神噎在喉間。

“她的母後死前還是恢複了皇後的身份,生死兩皇後!先帝真是癡情啊——”劉太後語氣中有急躁有悲涼,這對她來說應該是一種奇恥大辱,明明已經貴為皇後,卻有一個人以皇後的身份下葬,真是荒唐透頂!

郭後坐在身邊,看著她臉上的表情不敢說話。

“母後,臣妾以後該怎麼辦?”她忍不住說話,堂堂皇後總要住到皇後的寢宮吧。

“先看看再說,我倒要看看一個二十出頭的丫頭能玩出什麼花樣!”她連當年勢力龐大的白皇後都能鬥得贏,還會怕眼前這個二十出頭的小丫頭嗎?

剛說完便看見身著宮衣的茶兒跟皇帝有說有笑的走過來,身邊不時有人行禮問安,她都一一答著,衣著華麗,待人接物無不顯示著高貴的出身,不得不承認今天的觀花宴她是最美的。

“兒臣叩見母後,叩見皇嫂——”她微微欠身行禮,聲音優雅悅耳,引得身邊幾個人不時偷偷看看這悅耳聲音的來源。

宴會上不少人隻知道前些時候皇帝帶回來一個公主,但是沒有多少人見過,看到眼前這個跟皇帝有說有笑走過來,衣著華麗舉止不俗的女子都猜到了她應該是公主,都在不遠處看著。

茶兒彬彬有禮的參拜,郭後嗤之以鼻很是怠慢,倒是劉太後及時解圍:“婉兒,快起身吧。你可是第一次參加觀花宴啊,有什麼不懂的就來問母後——”笑意盈盈的說話,但是眼角全是鄙視,皇室的觀花宴每人都能有此殊榮呢!

聽出她話裏的諷刺,茶兒不以為然笑意盈盈地說道:“謝母後記掛,皇兄已經讓人教我很多了,身為皇室的公主,我會做好表率的,母後年紀大了,放寬心才是啊——”簡簡單單的一句話既點出公主身份,不僅有參加宴會的資格,而且還是主人,又不深不淺的點撥太後。

“如此便好好——”劉太後吃了個憋,隻能訥訥的笑著說好。

茶兒起身,看了看劉太後和她身邊的張後,然後又看看身旁的趙禎,她沒有看錯吧,自己對他的母後言語上說不上不妥,但是總有些許不敬,他的臉上雖然沒有什麼表情,但是眼底竟然——還有笑意?

“好了就坐吧。”趙禎說完看了郭後一眼,嘴角升起一絲不屑,身為皇後在這樣的場合還這樣不知收斂。

之後便坐在正中的龍椅上,右邊平座的是太後,往下是郭後,還有妃嬪李氏餘氏數人,是後宮的內人——茶兒是未出閣的公主,地位比外戚高些,又加上皇兄對她疼愛有加,經過上次跟這個妹妹一番談話之後,趙禎便覺得這不是一個居於閨閣的女子,便安排她坐到了左邊的外臣一列——座位比龍椅略低,但是比皇後的位子高一些。

這也讓郭後很不滿,雖然說嫡公主身份尊貴,但是她這個從外邊回來的野公主在自己之上讓她難以咽下這口氣,但是無奈,她有她的皇帝丈夫撐腰。為了討皇帝的歡心也要小心翼翼的,就像剛剛不經意的表現竟然也會被皇帝嗤之以鼻。

幾句簡單的開場白之後,普天同慶花開大宋的宴會開始,君臣把酒言歡,酒之酣處茶兒緩緩起身,朝著趙禎微微頷首,笑著走下座位,大臣們都屏息凝神看著這個高貴的公主,隻聽她朱唇輕啟緩緩說道:“觀花盛宴,沒有歌舞豈不是掃興——今日是本宮第一次參加觀花宴,願意歌舞一曲為皇兄母後以及各位大人助興——”

話剛說完,一位年紀大了的大臣跪倒在地上附身道:“臣惶恐,公主至尊怎麼能為做臣子的助興?”

茶兒轉身,俯身扶起那位大臣,笑著說道:“這位大人,今日觀花宴,在公君臣同樂,本宮做這些應該——在私,您是長輩,跟長輩一起賞花當然是晚輩獻藝,您說對不對?”

一番話說的在情在理,也真真是情真意切,這樣沒有身份地位的說話,讓眼前這位年逾花甲之年的大臣說不出什麼話,隻是那位老大人抬頭看這個如花似玉,謙和有禮的公主。而茶兒看到他鬢角的白發額頭的皺紋,不禁想起已故的爺爺,也怔怔的說不出話,眼角慢慢聚滿了淚水,原本熱鬧非凡的花園一時間靜下來,大家都怔怔看著他們——

“何愛卿不必多言了——她說得對,晚輩確實應該給長輩獻藝的——”趙禎開口打破了沉默。

茶兒回過神,將老大臣扶定慢慢走到中間一個很寬敞的場地,抬手將宮衣寬大的外泡拋向空中,音樂也隨聲而起,刹那間一個風華絕代傾國傾城的佳人出現在大家麵前。

身後是一片花海,在音樂中翩翩起舞,似花般嬌美,似蝶般輕靈,腰間佩戴的五彩鈴鐺也在陽光下閃現光彩,鈴鐺碰撞發出的銀鈴聲音和著滿園的鳥聲蟲叫,呈現出一片祥和盛世。

眼前的佳人嘴角泛起一絲微笑,心中不禁想到這樣就滿足了嗎,好戲還在後麵——說罷長長的水袖帶起有著淡淡墨色的水的筆洗,朝著大大的畫布拋去,潔白的畫布上頓時出現了隱隱的水墨,時隱時現濃淡相宜,這時大家才發現多了一個碩大的畫絹,這位仙子竟然要一邊跳舞一邊作畫?一個轉身接過宮女遞過來的大大的畫筆,一邊隨著音樂移動著腳步,一邊在畫布上大氣磅礴的畫著,就在大家驚呆之際忽然轉身飛向花叢,待回來時已經攜回滿身花瓣,自天空而降伴著飄飛的花瓣,伴著絕絕世的容顏,儼然就是從天而降的花仙子,還未落地便拿起畫筆接著剛才的在已經平鋪在地上的畫布或彎腰或俯身,或斜身——舞姿曼妙,畫風大氣,讓在場的人忘記了呼吸,隻睜著眼睛看著這位似乎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翩翩起舞,專心作畫,聚精會神,像是一不留神就會錯過精彩——

隨著音樂漸停,舞姿漸漸停歇,畫也正好收筆,一切都很完美——一陣短暫的寂靜之後,隨著趙禎的一聲大吼:“好!不愧是我大宋的嫡出公主!哈哈——”雷鳴般的叫好聲一波疊著一波,茶兒不顧額角滲出的滴滴汗珠,笑著看著為自己瘋狂叫好的儒雅大臣,一時間陶醉,恍惚間想起了輕舞,那個人格獨立、不沐皇恩,用自己出色的舞姿征服主子的舞娘,這一刻的榮耀想必她也擁有過。

待呼吸平緩之後,茶兒示意拿著畫卷的宮女跟隨自己走近趙禎,剛想行跪拜之禮,趙禎走下龍椅,扶起茶兒道:“婉兒好舞技好畫技啊——哈哈——”

“謝皇兄誇獎——這是婉兒送給皇兄的禮物——”說完閃開身子,用袖子撣了撣上麵的花瓣,一幅畫滿鮮花的江山圖出現在大家眼前,大家不禁讚歎這位長相秀麗的公主竟有這般溝壑,萬裏江山圖,這份豪情堪比男兒,但是滿山鮮花,確實女兒美態,這樣完美的結合!

“錦秀江山!好——朕一定好好珍惜——哈哈——”

一片讚歎聲,這位公主征服了在場的所有人,她的笑容讓劉太後有些惴惴不安,以她現在的聲望雖不至於能夠馬上招兵買馬,但是已經可以培植起自己的一番勢力。高貴的身份,傾國的容顏,優雅的處世還有驚世的才華——這一切都如此完美的結合在一個人身上,足以讓下麵的這些男人甘心跪倒在石榴裙下——想著想著一陣後怕,脊梁骨開始發寒——待她看見她的勝利般的笑容時更是害怕——她第一次有這種感覺,竟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