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 生辰禮物

顏司明遞給她一壺酒,略有感慨,“我第一次賭氣與人拚酒,是在我七八歲的時候,那一晚我毒死了我父親,如今一晃,都快二十年了。”

沈淩酒恍然道:“都是傷心事兒,所以你今晚想喝酒,也是因為傷心嗎?”

“不,是解脫。”他曖昧道,“留不住的東西,除了想成解脫,還能做什麼?”

沈淩酒狗腿的點頭,“你能這麼想,我也走的放心。”

她不壞好意的替他斟了杯酒,“這酒還是溫的,趁熱喝吧。”

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又是一杯酒一飲而盡。

她哈哈的大笑起來,頗有江湖俠客的豪爽勁兒,“我就喜歡你這麼爽快的人。”

“美人勸酒,自當一飲而盡。”

沈淩酒頻頻給他倒酒,酒不醉人人自醉,醉吧醉吧,越醉越好。忽然她想到什麼問道:“你八歲那年喝了多少酒才醉的?”

顏司明揉了揉額頭,“也不多,就十幾個壇子吧。”

沈淩酒:“……”

看著桌上的兩個壇子,沈淩酒陷入了恐慌之中,“你是在酒壇裏長大的吧?”

“嗯,當年我父親的酒量就很好,沒事的時候,就訓練我喝酒。”他說著表情恍惚起來,“他總是說,能喝酒是件本事,當年他帶兵駐守在北境的馬域灣,白日裏西禹軍隊冒充商客進城偷襲擾民,被我父親一路追到了營帳裏,那個刺探消息的小軍團幾乎全軍覆沒,晚上大夥高興,便買了酒喝,軍營裏的幾個大將都喝醉了,就我父親清醒著,這是西禹軍所料未及的,所以當晚以此當作計策來偷襲的西禹軍再一次中了我父親的埋伏,無一生還。所以我父親就常說,日後我若上了戰場,運氣不好待在那苦寒之地,不喝酒不行,喝醉也不行,便日日讓我練酒,這酒量就是這麼練出來的。”

沈淩酒拿著的酒壺,忽然覺得有些重,她放下酒壺,問道:“你想上戰場嗎?”

顏司明斜倚在藤椅上,眸子半開半合,“不想。”

“不,你想。”

顏司明望著沒有星月,一片漆黑的夜空,淡淡道:“小時候想過,父親死後,便再也不想了。”夜風撩得他額間的青絲遮住了臉上的表情,“一代忠臣,為大燕子民拋妻棄子,用血肉之軀駐守疆場,最後被一杯毒酒賜死。從那一刻起,我就不想了。”

這時,有婢女端上來一個錦盒,沈淩酒瞄著精致的箱子,問道:“這是什麼?”

顏司明苦笑道:“送你的禮物,收下吧。”

看著盒子的大小,沈淩酒咬唇,“不會是這座莊子的地契文書吧?”

這玩意兒她收的太多了,委實沒有興趣。

“你想要這莊子的地契?”他愣了愣。

沈淩酒嘴角抽了抽,“當我沒說。”

她打開箱子,看著箱子裏的幾件東西,無非是些女孩子家戴的玩意兒,瞧著有些年頭了,成色和樣式都非常老舊,一看就是承襲下來的,難道——難道這是長公主留給未來媳婦的物件?她來不及細思,目光最後被一本書吸引,《春歌妓事》四個大字赫然而醒目,這——這不是絕本了嗎?據說是前朝某位大詩人,閑暇之餘遊玩歌姬坊有感而作,說白了就是狎妓的輕佻生活,據說文筆一流,撰述一流,情感抒發一流,是一本集齊了史料價值,文學價值,見識價值的佳品,非常具有收藏價值!

想不到被紈絝子弟顏司明收入了囊中。

顏司明見她一副無法直視的表情,打趣道,“這是好東西,我以後用不上了,贈給你吧。”

“你這麼大方?”

顏司明不在意的笑笑,“就當感謝你今晚為我煮麵吧。”

沈淩酒合上錦盒,爽快的笑道,“那我就收下了。”

顏司明趁機和她喝了三杯酒,三杯酒下肚,沈淩酒已經有了醉意,她撐著下巴道:“不好意思,我還沒來得及給你準備禮物。”

“那你說句祝福語吧。”

“生辰快樂!祝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顏司明又和她碰了碰杯,“借你吉言。”

沈淩酒忽然覺得這廝恐怕從來都是不過生日的,不然怎麼會把成日裝扮得跟入洞房似得?

瞧著府裏的喜氣洋洋,連這亭子也是被驚心布置過的,她不得不感歎他騷包的品味,嗯,連她也是被精心打扮的,倒是低估了他對生活質量的要求……

一時間,她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一個從不過生日的人,即便日後過生日,沒有人陪著,他又如何過,似他這般的孤家寡人,委實可憐。

顏司明也陷入了沉默。

暮色靄靄,天色漆黑得如同一潭濃墨,莊子裏確是燈火通明。

顏司明手扣著酒杯,眼睛望著一片漆黑的地方,盯了片刻後,忽然開口道:“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沈淩酒揉著太陽穴,希望自己清醒一些。

“我想為自己討一個生辰禮物。”

沈淩酒聽著他不穩的聲音,遲疑後,點頭,“隻要不是很過分,隻要我有,我會答應你。”

“小酒兒,我想要一個回報……”顏司明說著,抬眸看看那滿亭子的燈籠,開口,聲音微微發顫,“在你不想遺忘的人中,可否也加上一個我!”

沈淩酒赫然睜大眸子,腦中的酒頓時醒了大半,“什麼?”

“我要你記得我,此生都記得。”心中壓抑的情感在這一刻仿佛再也克製不住,像生長在春日的雜草,繁蕪纏繞,他的聲音裏似含了一聲聲歎息,“我不跟昭王比,也不跟沈煜書比,隻要你記住我,不要把我忘了就好……”

即便是淺淺的不舍和喜歡,他也希望有個人能長長的留著。有些東西已然入心,哪怕卑微也好,隻要她的記憶中還有他,他便知足。

沈淩酒心頭一震,有些不解的望著他,說道:“隻是,隻是這樣嗎?”

“嗯。”

顏司明抬頭看她,精致的五官流露出一絲哀傷,“可以答應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