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同他道別

顏司明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我不想打了,讓小酒兒出來,我要跟她敘舊。”

門內發出一聲輕笑,過不片刻,腳步聲緩緩來到門後。

兩扇門豁然分開。

顏司明揚了揚眉毛,忽然不悅的神色盡消,看著盛裝出來的沈淩酒,他眼裏閃過一抹驚豔,眼神直勾勾的看著她。

沈淩酒由青葵攙扶著來到杏花林裏,臉上的蒼白被脂粉掩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略帶譏誚的嘲弄冷笑:“既然是來敘舊的,出劍做什麼?”

顏司明雙手背負而立,他的衣著很是華貴,視線順著修長挺拔的身軀往上,是幹淨的下巴,挺直的鼻梁,劍眉星目的雙眼。

他勾唇一笑,“既然小酒兒不喜歡,我收起來便是。”

他正要下來,蕭摯出劍擋著,“敘舊可以,交出劍。”

顏司明猶豫了一瞬,並不在意的將劍扔給了他。

看著他身上那一抹黑色,沈淩酒眼前不由得浮現去年被他生擒待在地牢裏的那段時日,眾人從他手裏救走她時的從容冷靜。

幾月不見,顏司明整個人的氣質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從前的顏司明,性格陰鷙,極善偽裝,可是現在,他整個人像是從冰庫走出來的一般,雖然他嘴角掛著笑容,眼睛裏卻仿佛凝凍著萬年不化的寒冰。

在她麵前坐下時,他仔細端詳著腦子裏日思夜想的女人,記憶恍若雲破月出,模糊的人影頓時重合,“得到一個人的方式有很多,我並不喜歡這一招,但你偏偏很適合。”

“你隻道我要什麼,說吧,如果我能滿足你,我會答應。”沈淩酒也不跟他說廢話。

顏司明一笑坦然道:“跟我走。”

“赫連貞兒呢?”沈淩酒緊緊將他看著。

“你若答應跟我走,我便將她送到昭王府。”

沈淩酒皺眉,“我憑什麼相信你?”

“你別無選擇。”

沈淩酒搖搖頭,“若我不跟你走,你帶不走我。”說著她輕笑起來,“就連你也走不出昭王府。”

顏司明手指敲擊在石桌上,“你可以這麼做,但你不敢。”

沈淩酒垂眸,她確實不敢。

“赫連貞兒於我的作用不大,可對你來說卻是唯一的希望,你賭不起。”

顏司明說的不錯,他本來可以殺了赫連貞兒,但那樣他也沒辦法將她帶走,可如果本來就帶不走,他又何必留著那個女人的一條命?

沈淩酒臉容依舊是如雪一般的白,可是雪白之外,卻又煥發著極為清潤柔和的光彩,“這樣吧,你派人將赫連貞兒帶到王府來,我跟你走,如何?”

“看到她,你就跟我走?”

“對。”沈淩酒望著他,目光平靜。

顏司明遲疑了一下,笑道:“好。”

沈淩酒起身往蓬萊閣走去,顏司明站在原地,所有弓箭手都對準了他,蕭摯蕭禹也是嚴陣以待。

房間裏,司行儒緊閉著眼,她來同他道別,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會是什麼,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回來,不管如何,她都要來看他最後一眼。

床上的男人麵如冠玉,青絲鋪了滿床,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如金如錫,如圭如璧,她離開後,他會一天比一天的生動鮮亮起來。

看著看著,她有些走神,她將懷裏他留下的那封無字書信拿出來,放在他枕邊,“昔日你不知道該如何同我道別,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如今我也是,仿佛所有言語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若你醒過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珍惜剩下的生命。”

或許我本不屬於這裏,即便這樣離開了,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深情不及久伴,厚愛無需多言。

沈淩酒走出蓬萊閣,甚至沒有看孩子一眼,她轉頭對葛鈺道:“王府就拜托你了。”

蕭摯和蕭禹一同向她跪下,“王妃!”

沈淩酒點點頭,“好好照顧王爺。”

“小姐——”青葵眼眶濕潤。

“青葵,我兒子就交給你了,你不要辜負我。”說著她將青葵的手交到蕭摯手裏,“若王爺醒來,便讓他給你們主持婚禮吧。我祝福你們。”

“小姐,我舍不得你。”

“照顧好小世子。”

說完,沈淩酒邁步到顏司明身邊,她轉頭的瞥了他一眼,語調平平:“人呢?”

顏司明從懷裏拿出一支玉簫,吹響之後,幾個蒙麵的侍女挾著一個女人從天而降,其中一個用匕首挾持著赫連貞兒,幾月不見,她消瘦得比沈淩酒還要厲害。

看著披頭散發,雙眼迷茫,一臉呆滯的女人,沈淩酒詫異,“她怎麼了?”

“被太子命令侍衛輪番將她糟蹋了,你覺得她的精神還能正常?”

沈淩酒皺眉,“她身體看起來很虛弱。”

顏司明點頭,“她上月誕下了一名男嬰,不知是誰的孩子。”

沈淩酒臉頰微微抽動,深吸口氣道:“孩子呢?”

“在我那裏,你過去便看到了。”

沈淩酒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眼光穿過顏司明直直的望向他身後那雙熟悉的深如黑潭的眸子。

蘇玉樓緩步走來,眼中波光閃爍,“我看看她體內的相思蠱如何了。”

他把了一會兒脈後,朝她的方向微偏了頭,背手俯視著沈淩酒,“相思蠱尚在。”

“請吧。”顏司明輕笑,聲音極是倜儻風流。

沈淩酒跟著他走出很遠之後,忍不住回頭望了眾人一眼,蘇玉樓仍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茫然地望著她離開的方向。

起風了,滿樹的杏花葉紛紛落下,落在他青白色的錦袍繡帶上。

轉過頭,她眼中不舍的情緒還未來得及褪去,臉一偏,透過層層蒼翠的花木,她驀地瞧見一個頎長的身影,一襲寶藍色的衣裳,腰間係著墜著同色玉佩和白玉扣帶。背手站在不遠處的樹後,遠遠望著她,等她再看過去時,又不見了人影,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幻影。

沈淩酒微微一怔,無意識地跟在顏司明身後,一步一步地走著。

到底是放心不下她的吧,沈煜書這人心思深沉,難以捉摸,從小到大,她就沒有將他看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