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南柯一夢

隨著他的移動,蘇染的視線也跟著移動,見她走來,他停下劍,漫天花雨中,她撐著的油紙傘落地,她被他攏在懷裏,清雅,娉婷——似這十裏桃花。

明媚的陽光透過盛開的花樹,他抬著她的下巴灑下碎金般的親吻。

飄飄然、暖洋洋的。

神識模糊,倏忽間她抬頭,發現抱著她親吻的竟是林煦!

蘇染尖叫一聲,翻身坐起,才發現不過南柯一夢。

可是……天啊!

她竟然夢到跟林煦——她捂著眼睛,帳篷卻突然被撩開。

沈煜書的臉上帶了兩分焦急:“怎麼了?”

蘇染羞赧得不行,隻是含糊道:“做了個噩夢。”

沈煜書轉身出去,很快從河裏擰了濕毛巾回來,遞給她,“擦擦汗吧。”

“嗯。”蘇染嬌笑著接過,有些不解,“我怎麼睡著了?”

沈煜書微微呼出一口氣,“方才你喝醉了,時間還早,你可以再睡會。”

蘇染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不對,問:“你……你一直守在帳外?”

“嗯。沒事我先出去了。”

看著他走出去的背影,蘇染有些呆愣,帳篷透著外麵的光,隱隱透出他坐在帳前的影子。

蘇染起身出去,撩開帳篷便看到他坐在地上,她也要坐,沈煜書卻拿過他脫下的外套給她墊著,“地上涼,女兒家還是注意些好。”

蘇染悶聲笑了笑,又有些不好意思,她忽然發現,這個男人有時候也可以心細如塵,想到剛才的夢境,蘇染有些無地自容。

她手裏掂著小石子,漫不經心的道:“有時候我挺羨慕阿酒的。”

沈煜書微微挑眉,“羨慕她什麼?”

蘇染望著波動的湖麵,撩了撩碎發,說道:“她有你,有文璽,有昭王,還有個醫術高超的師父,就連侍女,皇上,才接到府裏的小公子,隻要是圍繞在她身邊的人便沒有不喜歡她的。包括——從我第一眼看到她開始,也是打心底裏欣賞喜歡她的。她身上好像有股魔力,一雙眸子清澈見底,隻要是個心地純正的人都會喜歡她。”

沈煜書點頭,“雖然愛闖禍,心地卻是不壞。你算是她為數不多的紅顏知己了,若她早日遇到你,可能性情會收斂些,哪像現在,整日咋咋呼呼的,即便當了王妃也還是那個樣子,也怨我平日太忙,跟在她身邊的都是群男人,難免被帶歪了。”

蘇染望著他沒說話,心想,阿酒身邊是有很多男人沒錯,可哪個男人不是舉止得體,優雅從容?說他們把阿酒帶偏,這當哥哥的心眼也不是一般的偏了。

不過他和沈淩酒從小相依為命,這種感情是她難以企及的,他多維護她一些也是人之常情。想了想蘇染道:“阿酒武能上戰馬幫襯夫君打江山,閑了可與夫婿一起賞花看月,若我是男人,大概也會喜歡這般女子。”

沈煜書輕笑一聲,“她就是瞎鬧騰。”

“不,她不是,她正經起來是真的有勇有謀。”蘇染說著抱著微曲的腿,下巴擱在膝蓋上,“她好像天生膽子就很大,有一腔不輸男兒的熱血,有一顆不畏艱險的心,她手起刀落敢殺人,她可以和你們站在同一陣線上,這是多少人都豔羨不來的。我……我就不行,我就是殺隻雞也會抖半天,相較她,我真的是太遜色了。”

沈煜書皺眉,“你為何要同她比較?”

蘇染歎氣,“不是同她比較,是覺得我這輩子也就這樣了,無法變得向她那麼美好。”

沈煜書看著魚鳧,問,“你覺得女子上戰場是好事?”

蘇染歪頭看他,“談不上好不好,個人誌向不同吧,有的女子也能巾幗不讓須眉,我隻是覺得這樣的女子,你們男人更欣賞吧?”

沈煜書沉默了一下道:“你們的想法不該是不見黃土隴頭埋白骨,隻羨紅綃帳裏臥鴛鴦?”

蘇染看著他的側顏,很認真的道:“是,在大多數女人眼裏,我們向往的是隻羨鴛鴦不羨仙,保家衛國是男人的事兒,女人便隻負責安頓穩固後方,男女各司其職。”

沈煜書點頭,“所以不必羨慕她,你有你的安靜溫婉,賢良淑德,體貼細致,也是大多數男人夢寐以求的好姑娘。”

“那麼你呢?你也在這大多數男人裏嗎?”蘇染扣著手指甲,不敢看他此刻的表情。

是啊,他屬於哪一種呢?沈煜書握緊魚竿,開始走神——

莫名的失落感讓蘇染有些哭笑不得,她低頭自嘲地笑笑,再抬頭,眸中已然恢複了她一貫的平靜。拋棄自尊,她鼓起勇氣抬眸望向沈煜書問:“你將我說的這般好,可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呢?”

蘇染難掩從心底湧出的深深失落,很多時候,沈煜書都沉靜得如同一潭深水,在她心裏,這個男人似乎曾經經曆了許多無法訴說的事,才造成如此沉穩不苟言笑的性格。?

隻是那些事情被埋藏得太深,深到連一點蛛絲馬跡都難以猜測。

蘇染自嘲的笑了笑,“你說的那些我何嚐不懂呢,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我都有,可這有什麼用呢?旁的女子也有。於你們的出色而言,我實在平凡得不值一提,阿酒身上有很閃亮,很耀眼的光環,而我卻和諸多女子一樣,我們隻是具備女子最基本的素養而已。”

蘇染咬著手指,強迫自己冷靜。

沈煜書看了看身邊女人咬指忍耐的模樣,一時之間有些不知所措,安慰女人,他不會啊!

“沈煜書,我喜歡你——”

他僵了一下,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表白,“然後?”

“我唯一有信心從別的女人手中搶奪你,便是我比她們更喜歡你,喜歡到骨子裏,此生隻喜歡你。”

沈煜書輕笑,“人一輩子很長,不要輕易說此生。”

蘇染,“可認定了一個人,心裏裝了一個人,他沾滿了位置,時間於我而言,十年,還是二十年又有什麼分別?”

沈煜書不動聲色將她彷徨無助的模樣盡收眼底,而後突然笑了一聲,緊跟著甩了甩魚竿,說道,“若隻是成家立業,延續香火,我倒是不介意立刻就娶了你,問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