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什麼都失去了

她掙紮著起身,話都說不利索:“帶我回去,回竹屋去……隻有我們兩個人,還像從前一樣,好不好?”

她纖長的手指用力扣住他的手腕,目光變得虛無:“公子?”

他總是含笑的幽幽雙眸一絲情緒也無,淡淡地望著她:“好。”

他俯身去抱她,她攬住他脖子,眉眼皺得緊緊地:“公子,你可不可以——親我一下?”

“嘭……”

“小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坐在外廳的沈淩酒倏地起身,跨過掉落在地的茶盞,冷著一張臉忽然邁出房門去。

“小姐……”

望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青葵怔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

蘇玉樓身影僵了一下,毅然將青嫣從床榻上抱起來,卻是沒有親她,他不知道青嫣是真的渴望他親她,還是說給沈淩酒聽的,但不管如何,他雖看重青嫣,卻對她沒有半分男女之情,又如何親她?

青嫣勾唇冷笑,笑出諷刺的淚。

蘇玉樓將青嫣放到馬車裏時,沈淩酒揮手屏退了所有人,她有些不確定地顫抖地問:“你還會回來嗎?”

蘇玉樓一字一句地回:“阿酒你知道以前我最怕什麼嗎?”

沈淩酒咬唇,手摳著掌心,垂頭不敢看他,連她自己都控製不住,心底裏突然湧起一股深深的害怕。害怕蘇玉樓就這麼走了,越走越遠永不回頭,徹底失去他。

掌心傳來陣陣刺痛,沈淩酒卻是沒有勇氣看他,她很清楚,青嫣雖然背叛了他,但青嫣對他情真意切,又陪了他那麼多年,而她呢?幾乎沒有為他付出什麼,還將他這個天之驕子一次次的綁在身邊,奴役他,讓他陪著自己去西禹,讓他無條件的為自己付出那麼多,就連傅府的事兒都操心上了,自從遇到她,他便沒有為自己活過,求他留下來,真的是很厚顏無恥了。

青嫣還有座孤墳留給他懷念,她能給他什麼?

所以,這種時候,她連聽他說完一整句話的勇氣都沒有。

蘇玉樓眸色淡淡的,啟口道:“一個人的日子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隻是單調。我最怕的是,到頭來,我連像樣一點的回憶也沒有留下。”

說著他便轉身要上馬車,沈淩酒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勇氣,一把拽住他,她哽咽著,動了動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僵硬良久的手,輕撫上她舞動的發絲,清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浸滿了傷痛。

“我就是自私,就是不講道理,就是蠻橫任性,你認識我的第一天起就該知道的,看到我的第一眼你就注定逃不開和我糾纏的命運,我可以允許你去靜一靜心,但是——你記得,要回來!這裏還有個人在等你!”

蘇玉樓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經年累月的獨自喜歡在這一刻仿佛再也壓抑不住,像生長在春日的雜草,繁蕪纏繞,根深蒂固。

他的聲音裏似含了一聲聲歎息,“我會記得的。”

她將頭往上仰了仰,一陣陣淚意陡然上湧,心也跟著顫抖起來,“我不要你記得,我要你答應我,你一定會回來!”

她說著有些泣不成聲,“我……我這麼愛闖禍,你不回來看著我,你安心嗎?”

她這副蠻不講理的樣子,真是像極了吃不糖的孩子,他真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不經意的她被一雙手臂猛然攬入懷裏,陌生又熟悉的氣息瞬間穿過鼻腔溢滿她的心間。

他的聲音裏有些微微的顫抖,“好,我答應你。”

馬車裏,聽到沈淩酒一言一語的青嫣咬著唇,整個人都在發抖,臉上濕濕的,像是哭了,鬢發都濕透了。

若當初她沒有離開蘇玉樓,他便不會為了找她,遇上沈淩酒,他的心固然沒有她,他卻是她的,可是現在——什麼都失去了!

有些深情的話,再也說不出口,她嘴角彎彎的,嗓音又輕又柔,像一陣風:“師父,我忽然,好想好想陪著你,守著你,一輩子……”

可身邊卻無人應答。

每一次,她站在蘇玉樓身邊,都能清晰的看到他看沈淩酒的目光,從她明白那個目光的含義開始,她便毫不猶豫的再次逃離了他。

青嫣捂住胸口,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五髒六腑在灼燒。

現在想來蘇玉樓那麼好,當初為什麼她要選擇離開他?

現在才發現,自己那麼貪戀他的懷抱,那麼渴望他的溫度,隻要能在他身邊,哪怕多一秒,也是好的吧?

可是——

她已經沒有時間了。

一陣風拂過,吹開她唇邊點點猩紅,她閉上眼的那一刻,腦海中湧現出紛亂的畫麵,她看見蘇玉樓翩然的白衣,他在月光下彈琴,他身上有高貴的溫暖的熏香……

他說————

“你叫什麼名字?”

簌簌作響的風葉聲中,她看著他清俊的臉龐,對他撒謊:“我沒有名字。”

他微抿著唇,隻是一瞬間,輕聲道:“那以後你便叫青嫣吧,青青漫桃李,嫣然竹籬間。可好?”

“好,我喜歡。”

青青漫桃李,嫣然竹籬間,一聽就很美。

隻是——沒有死在你懷裏,好遺憾啊。

蘇玉樓和沈淩酒話別後,回到馬車裏時,蘇玉樓赫然發現,青嫣已經咽氣了,他用手帕給她擦了擦唇角的血,歎了口氣,若沈淩酒今夜沒有挽留他,他想他會離開京都,放下一切,遊走四方吧,可說到走,他又真的能放下她嗎?

目光落到青嫣身上,他不覺茫然起來,他自己都說不清楚青嫣在他心裏的位置,是寂寞時候一個說話的對象,還是是多年的一個感情寄托,亦或隻是一種習慣?

一聲歎息自馬車裏悠悠傳出,隨風消逝。

新皇登基選在十月初六。

登基大典一般是在老皇帝死後一個月之內擇吉日舉行。在司行傲被廢位的當日,眾人便參拜了新帝司行穀,這個其實就已經算是繼位了,但要舉行完登基大典後,才算的上名正言順皇帝。

天灰蒙蒙的,太陽都尚未升起,司行穀便在宮人的拾撮下穿上了一身黃色的龍袍。

昭王站在旁邊,將他嚴厲盯著,司行穀不敢打瞌睡,隻好挺直背脊,忍受著腦袋上沉重的冕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