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仇恨占據一切

沈淩酒一愣,“不是他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青嫣聲音澄澈如天籟,卻冰冷得不含一絲感情,“無虛穀就是一座巨大的墳墓,那是我送給蘇玉樓報答他對我的救命之恩,和不辭辛苦的栽培。”

沈淩酒緊緊盯著她,不好的預感浮起,一顆心絞在一起,“你……你你對他做了什麼?”

青嫣眼眸中閃過一絲狡黠,“也沒什麼,就是讓人告訴他,我被帶進了無虛穀,讓他來救我而已。”

沈淩酒拳頭捏緊,但很快又釋然了,“最後你心軟了是不是?”

沈淩酒記得蘇玉樓說過,他和青嫣分道揚鑣,是青嫣設計詐死。那麼,在那之前,蘇玉樓很可能都不知道青嫣給他設計了這麼一出戲。

青嫣看著鎮定下來的沈淩酒,不覺好笑,她半仰著頭看著她,眉眼緊緊地皺在一起,一字一句地說:“無虛穀是塊天然孕育毒物的地方,那裏漫山遍野幾乎都是有毒的植物,就連蛇蟲鼠蟻都是有毒的,加之周圍埋伏了許多想要他命的武林人士,他一人難敵四手,縱然再厲害也是逃不出去的。

不過你說得對,我最後心軟了,他到現在都不知道無虛穀發生的一切,都是因為我想置他於死地。

從相守到相殺……”

青嫣流露出一個寥落自傷的表情來,“那一日,天雷滾滾,烏雲蔽日,似有暴雨降下之兆。

無虛穀裏,武林高手,影衛刺客,比比皆是,林間樹木,諸多弓箭手正蓄勢待發。

而我被一根木樁綁在一塊空地的中間,眼看時辰將到,天要降雨,他一襲白衣,風華無雙,縱馬向我衝來。周圍的高手幾乎來不及反應,便被他的劍勢掀翻在地。

整個場地頓時鴉雀無聲。

等他們反應過來時,便是一陣漫天的箭雨,所有高手蜂擁而至,他們廝殺了將近半個時辰,看著大雨中血流如注的蘇玉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哭了,他拄著劍半跪在地上,眸子斂盡了鋒芒,臉色枯敗得像死灰一樣。青絲淩亂,一身襤褸。

這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狼狽,狼狽得無法形容。

任誰也想不到,有一日,他竟能落得如此下場。

我突然很害怕,他真的倒下去,再也起不來。

我看著他慢慢起身,穩住心神,再度揚起手中的劍,他看著遠處渾身濕透的我,幹裂的嘴唇微張,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我終是不忍衝他吼道:“你走,我不要你救,你走啊!”

長這麼大,沒有人真心實意的對我好過,在此之前,我一直以為我不過是他手中的一個工具,一把殺人的利刃,他對我的好,要麼是施舍,要麼是利用。

可當他在雨幕裏對我說道:“你不是說,會一直陪著我,不離不棄麼?”

那一刻,腦子裏仿佛被什麼東西炸開一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空氣突然變得異常稀薄。我從未想過,他對我是這般看重!如果說這輩子我還有值得留戀亦或是覺得美好的東西,那便是他了。

昔日和他在一起的朝朝暮暮,點點滴滴,如颶風暴雨瘋狂的席卷著我。

從初次見到他,他踱步而來,撐著一把豔紅的油紙傘,渾身不沾一滴雨水,轉眼已至身前。

我問:“我可以在這裏住下嗎?”

他輕飄飄的嗓音傳到我耳邊:“隨你。”

看著瓊枝玉樹的身姿,我磕頭道:“我會一直陪著你,不離不棄。”

我望著他笑,“公子這般好看,我怎麼舍得背叛呢?”

他說,“你這樣盯著一個男人看,不好。”

……

我抖著嘴唇,垂下眼瞼,隱忍著心中的疼痛,在雨中放聲大哭。

聽到我的哭聲,饒是隔著這般遙遠的距離,我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無匹的武息和瘋狂的殺意。

我依稀記得,那日下的雨都成了血紅色,血花四濺,染盡綠水青山。他不停地揮舞著劍,任憑腳下血流成河,屍骨成山。

他瞄準勢頭,飛身過來,反手一擊,頃刻間便將我手上的麻繩斬斷,我快速奪過一把劍,和他並肩一起殺出重圍。

我這一生經曆過無數次絕境,卻沒哪一回讓我如此心驚膽戰過,看到他滿身的血,我整個人都在顫抖!許是看到我突然倒戈相向,許是對方傷亡太過慘重,鬆懈之間,我搶過一匹馬,將重傷的他帶走。

我將一隻手放在他身上,時刻感知著他的溫度,一邊快馬加鞭帶他回去。

回到竹屋後,他看我慌亂翻找藥材的樣子,不由笑道:“放心吧,我死不了。”頓了頓又道:“你身上也有傷口,要不要,我先幫你處理一下?”

“不……不用,我的我可以處理。”我埋頭繼續找藥材,根本不敢抬頭看他。

半夜的時候,他屋裏傳來動靜,我進屋一看,發現他調息療傷,有些走火入魔了,他倒在房中,慘白著臉,身體發抖。

我上去抱住他,他將我推開,動了動嘴角,有氣無力的嗓音飄出來:“出去。”

我不顧他發怒,將他拖到床上,告訴他:“我不會丟下你的。”

走火入魔的痛苦持續了足足七日,我替他運功疏通真氣後,幾乎是不眠不休的守著他,和他一起承受著那種生不如死的折磨。

他恢複之後,我問他,為什麼那麼傻,單槍匹馬的跑來不是送死嗎?

他沒有說話,隻是反問我:“若被綁住的是我,你會不會那般做?”

我倒了杯水給他,“當然會。”

“所以,我也會。”這幾個字從他口中輕飄飄地吐出來,好像半分難度都沒有,天經地義。

即便他待我如此之真,我也還是沒有辦法放下心中的執念和仇恨。

你或許會覺得我很傻,很蠢……那是因為你們沒有經曆過,在童年每日都提心吊膽,活在煉獄的滋味,任何一個人在那樣的環境下長大,都會像我一樣偏激的,仇恨已經占據了一切,也是仇恨支撐我活了那麼多年。

夜深人靜的時候,我也問過自己一個問題,我是不是喜歡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