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哪裏不舒服?

兩個時辰後,一輛青篷雙轅的馬車在沈府大門停了下來。

車簾掀起,幾人陸續下了車,沈涼前行幾步仰起頭凝望著城門上方的“沈府”二字,眼底是一層深深的迷茫,盡管沈淩酒在馬車上說了許多沈慕寒的事兒,初來乍到,他還是覺得陌生。

沈涼入府認祖歸宗後,接下來的這幾日一直跪在靈堂替母親燒紙錢,不怎麼說話,也不哭,沈淩酒在這裏的時候,他還能說上幾句話,沈淩酒一走,他人生便徹底空寂下來,素香偶爾同他說說話,他也是愛理不理的,時常拿著昭和公主留下來的那串紅豆珠發呆,溫涼的珠子扣在掌心,他便覺得母親不曾離去一般。

沈府的人見此都忍不住同情地看著他,沈涼不喜歡他們的眼神,那種同情弱者的眼神,他雖然孑然一身,可他並不孤獨,或者說他根本不知道孤獨是什麼,以往在芙蓉園的時候,母親雖然在他身邊,卻也隻是默默的看著他,安靜的看著他,母親不喜歡說話,他便也不怎麼說話,那時候他想母親是喜歡安靜的,不想被打擾,打擾她睹物思人,他便一直都安安分分的。

在他印象裏,母親每日都過的不開心,他能感受到她身上的那種絕望,那種隻為責任而活著的活著,沒有希望活著的活著。母親過世他雖然難過,更多的卻是為她高興,這麼多年她守在他身邊,隻是一個沒有靈魂的軀體,當她噩耗傳來的時候,他便知道,她是解脫了。

這麼多年,她終於從內心的黑暗和空寂中走出來了。

是夜,蓬萊閣

這幾日經曆了繁冗的喪禮和家宴後,沈淩酒疲憊得快去了半條命,到了晚上,幾乎是倒床就睡,現在不比從前了,自從有了沈涼之後,她便立誓要當個好姑姑,隻是在此之前,她得好好休息,調養身體,畢竟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嘛!

這幾日最鬱結的當屬昭王了,沈淩酒壓根不理會他的需求,雖然這幾日她勞累後有些體弱,卻不妨礙行房,瞧她喜愛孩子的樣子,他覺得她是想要個孩子的,可她這態度,任憑他如何努力,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是以,被冷落了幾日的司行儒,生病了。

“小姐?”

看著洗完澡便睡的沈淩酒,青葵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小姐,你睡了嗎?”

沈淩酒實在困,也不知怎麼的,或許是到了冬日,人容易犯困,她精神不濟的掀了掀眼皮,“嗯?”

“小姐,王爺像是生病了,你要不要去瞧瞧?”

“生病了,不是有我師父嗎?”沈淩酒打著哈欠。

“小姐莫不是忘了,蘇聖去傅府了啊,都去了兩日了。”

“啊對,傅家那個小孩子怎麼樣了?”

“燒退了,但還是要觀察。”

“嗯。”沈淩酒說著便要睡。

“小姐,你當真不去看王爺?”

沈淩酒豁然睜開眸子,將被子拋到一邊,起身道:“我去看看,可是風寒了?”

青葵皺眉,“不知道,我看蕭摯形色匆匆的,端了好幾碗薑湯進去了,說是咳嗽得厲害。”

沈淩酒披了件外衣,“都病了,還待在書房做什麼,真是不想要命了?”

來到書房後,見蕭摯守在門口,她便問:“王爺身子如何了?”

蕭摯緊張地低著頭,臉都快埋到胸裏:“屬下……屬下不是大夫,不好說。”

“那你去請大夫啊?”沈淩酒皺眉。

蕭摯嘴角抽了抽,“屬下要去請大夫,王爺不準,說是不礙事,勸了幾次,都是無功而返,王妃可以進去試試。”

“果然是不能指望你們。”沈淩酒抱怨一句,邁步往屋裏走。

剛進去她便聞到一股濃濃的薑湯味道,目光搜了一圈,發現司行儒並未在桌案前,而是在裏間的軟塌上,撩開珠簾,一室昏黃的燈光下,男人穿著一襲紫色暗紋的長袍,袍上僅穿了一件蠶絲紗衣,斜倚在榻上看書。

穿這麼點衣服可不就要生病嗎?

沈淩酒走過去,“可是有哪裏不舒服?”

司行儒抬眸看她,鳳目含笑,本就傾城的容顏在燭火下越發動人,襟口衣領朵朵紅梅,襯得他膚如白雪,“嗯,是有點不舒服。”

沈淩酒見他臉色紅潤絲毫不見病態,有些疑惑,“哪裏不舒服?”

司行儒掩袖咳了咳。

沈淩酒趕緊給他端了水過去,“喝點水。”

司行儒握住杯子的手修長幹淨,根根如玉。

喝了幾口水後,他指著桌案上的薑湯道:“你也喝點湯吧,沒生病也可以禦寒。”

沈淩酒蹙眉:“薑湯還是你喝吧,我看你像是病的不輕。”

司行儒神色微黯,“那你給我拿過來吧。”

端過來之後,司行儒又道:“你先嚐嚐燙不燙。”

“一看就不燙啊!”她長了手又不是摸不出來。

看著他有些‘失望’的表情,沈淩酒抽了抽唇角,想來生病的人都有些嬌氣,她看著手裏的薑湯,鬼使神差的喝了一小口,“嗯,味道還不錯。”

司行儒含笑,“那夫人便都喝了吧。”

沈淩酒正要喝,忽然發現什麼不對,“這不是給你熬的嗎?”

“本王已經喝了兩碗了。”

沈淩酒望著他,難怪他連臉那麼紅,想來是喝多了。

很快一碗薑湯見底,她臉上飛上兩片紅雲,眼睛濕漉漉的仿佛要沁出水般,司行儒垂下眼簾斂住眼底的暗色,複又睜開,道:“感覺如何?”

“熱。”

沈淩酒拉扯著領口,歎氣道:“這薑湯的功效果然不同凡響。”

司行儒聽聞微微抬眸,哂笑道,“熱就脫了吧。”

沈淩酒在榻邊來回走了幾步,視線不期然撞上他那雙深邃幽黑的眸子,沈淩酒沒忍住打了個激靈,他眸子幽深得看不到底,卻讓人又無法移開視線。

此刻他臉上的熱度消退了,麵色有些蒼白,雖然病態卻毫不減弱他半點風姿,讓人生出一股疼惜,她坐下摸了摸他額頭,道:“還好額頭不燙,有些咳嗽,想來並無大礙,今晚就不要看書了,早點睡吧。”

“嗯。”司行儒淺笑吟吟,“睡這裏,還是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