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驚鴻一影

歸雲閣,藏於城郊的一條深巷,卻是應了那句,酒香不怕巷子深。馬蹄踏在青石板,在夜裏響起一陣清脆的蹄聲,沿著月光,循著酒香,深巷的盡頭,一處裝潢典雅的酒樓在夜空中猶如玲瓏寶塔,光線四射,酒樓雖隻有三層,卻因盤踞在蜿蜒的高地勢上,異常顯眼。

沈淩酒下了馬匹,便有酒樓的小二過來牽馬,沈淩酒揭下氈帽,提著裙擺沿著木梯而上,剛走到酒樓門口,便有一個妙齡少女迎了出來。

少女一身華貴衣衫,粉裏透紅,紅裏透紫,她朝著沈淩酒盈盈一拜道:“在此恭候王妃多時,王妃請隨我來。”

沈淩酒跟著她上了二樓,整棟樓燈火輝煌,卻寂靜無聲,看來是被包場了。

帶到雅間後,少女將雅間的竹簾放下,候在門外。

桌案上烹煮著熱水,擱著兩套瓷釉茶具,幾碟精致的水果,茶香溢滿了整間屋子,沈淩酒抬頭,便見珠簾外的欄杆旁站著一個長身玉立的男人,垂發飄拂。透過厚重的夜色,他眸中的光芒聚斂起來。

在他目光注視下,沈淩酒走向他,兩人站在一起,一同俯瞰小巷,夜風回旋,吹動她的墨發。

男人轉了轉眼波,拿扇掩唇,輕笑,“你似乎一點都不意外?”

“能有這麼大手筆,還能將我從城裏引出來的男人,除了你,我也想不到是別人。”

他搖著扇子,幽幽道:“難道就不能是緋瓔公主,或者司行幽?”

沈淩酒看他一眼,走到雅間坐下,才道:“你給我的信,是你自己寫的吧。”

“這是自然。”他風流邪氣的笑了笑,“給王妃的信,當然得親自撰寫,才有誠意啊。”

“記得你來王府的第一天麼?”沈淩酒安靜地看著他,而後不發一言。

男人握著扇柄的手緊了緊,仔細一想,突然明白過來,“當初我在王府簽下的契約書,你看了?”

“不錯。”沈淩酒青蔥般的手指,沿著杯緣走了一圈,“當時落筆的容華二字,可謂筆法精妙,結體遒美,骨格清秀,瀟灑飄逸,讓人過目不忘,和今日信封上的字跡如出一轍,當時我腦子裏就想到了一首詩。”

“什麼詩?”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九霄龍吟驚天變,風雲際會潛水遊。”

“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九霄龍吟驚天變,風雲際會潛水遊……”榮華打著折扇,輕輕一搖,仔細品味著這首詩,深邃的眸子裏滿是笑意,“倒是很貼切本皇子,王妃慧眼識珠,令人欽佩。”

“少往你臉上貼金。”沈淩酒拂開桌上的茶盞,將桌下的酒壇子搬了上來,酒封開啟,香氣大盛,嗅著酒香,人都要輕飄飄了。

“這是什麼酒?”

“波斯酒。”容華瀲灩的眉目在折扇的映襯下,好似一朵豔麗的芍藥嬌俏地在她眼前晃動。

“美酒配佳人,可惜……王妃今日的心情似乎不佳?”

沈淩酒坐直身子,飲了口烈酒,將諸事壓至心底,再遙看著天際一輪明月,道:“王府近來發生的事兒,你不是都一清二楚麼,何必多此一問?”

容華收了折扇,眼裏沉著的月魄般光影流轉,“既不開心,為何還要選擇留下?”

沈淩酒看著他,卻是不答,隻是直抒胸臆道:“容華,今日我前來赴約,是有兩件事想弄清楚。”

容華斂著目光:“我就不怕我誘你出來的所謂的真相,其實是騙你的?”

“你不敢,也不會這麼無聊。”沈淩酒自顧自的喝著,如牛飲水,“你若騙我白走一遭,我就砍了你。”

容華看著她微醺的粉紅醉顏,有些錯不開目光,良久才道:“你問吧。”

“第一,你身為西禹的三皇子,要權有權,要錢有錢,為何會甘願入王府給我養鳥?以你的心性,我很難想象,是什麼原因讓你接近我,想要置我於死地?”

微弱的亮光看不清楚她的神情,隻能看出她微微泛紅的側臉,容華抿了抿唇,覺得自己已經沉淪在她清淺的眸光裏,他嘴角笑意斂去,神情轉為凜然,“因為一個賭約。”

“賭約?”沈淩酒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有人同我打賭,說是大燕有美人,秀色掩今古,朱顏凝霜雪,卻屈居王府。而我自詡風流,沒有我不能迷倒的女子,她便同我打了一個賭,若是三個月內我不能讓美人愛上我,我便為她做一件事,而如果美人愛上了我,她便甘願為奴為婢跟著我。”

“王府的美人可不少,你怎麼就知道她說的是我?”

容華將如墨青絲撩到肩後,他端著茶輕輕抿了一口,“我當時也不確定,所以我跑到王府看了個遍,不巧的是,那日正好是你大婚第二日,我就在王府蓬萊閣的院牆上見到了你,雖是驚鴻一瞥,卻確定是你。”

“你見到了我?”

容華把玩著茶盞,茶杯沿著桌麵翻滾,他用扇子擋住,悠然道:“遠遠一瞥,杏花映照,驚鴻一影。”

其實,那日容華並未將她瞧仔細,司行儒就在她身邊,他根本不可能靠的很近,隻能遠遠遙望,可就是這一眼,讓他終身難忘。

一樹杏花紛落似雨,一名女子從其下緩緩走過,沿著長廊而去,鉛華麗服,金釵玉佩,隻是一個背影便有著說不出的婉約風韻。

為了將她瞧仔細,他當下便去了王府,正巧聽說往日他那隻淘氣的雀凰在王府,他便借著這個由頭進去了,不料這王妃不管行為舉止還是容顏都驚為天人,頗為有趣。

沈淩酒摸著下巴,繼續拷問,“雀凰既然是你以前的鳥,為何會流落在外,還被販賣到了商賈手上,輾轉到了王府,這是不是你提前計劃好的?”

說到這裏,容華神色一滯,頗有些難堪的道:“我有那能耐,能未卜先知,豈會被昭王壓在淩煙閣?再說了……若那時候我便知有你這般的絕色,豈會等著昭王先向你下手?”

“這麼說,你也是被算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