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沈淩酒見他臉色不好,心也跟著猛沉,她小聲問他:“藥有問題?”
“沒有。”蘇玉樓皺眉,正要說話,沈淩酒朝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蘇玉樓會晤過來,隻是歎了口氣。
沈淩酒又蹦到床邊,在沈煥眼前搖晃著手裏的酒瓶。
麵對如此明顯的恐嚇,沈煥和她對視片刻,終是妥協,“拿藥過來。”
沈煥喝了一碗藥後,說什麼也不喝第二碗,沈淩酒端來碗,讓他嗅了嗅酒味,他眼睛一亮,動作滑稽得像是個啃到鬆果的鬆鼠,沈淩酒暗示性的敲了敲碗。沈煥以為是酒,搶過一口就喝了,緊接著一股苦澀到極致的味道在舌尖炸裂開,讓他頓時想把藥噴出去!沈陵酒早有預料,按住碗,抬高他下巴,硬是把藥灌了下去。
沈煥被糊弄得頭暈眼花,喝完藥,他立刻龍精虎猛的問道:“酒……快給我!”
“酒?什麼酒?”沈淩酒喝了一口酒壺裏的酒,辣得她眼淚都要出來了。
“你……你這個不孝子!”
沈煥虛脫般癱在床上,開始裝死,“哎喲,老了不中用了,讓我去死。”
“去死吧,我把這酒拿去喂狗。”
“你……你敢!”沈煥氣得吹胡子瞪眼。
“祖父,以後不老實喝藥呢……我就每日命人用酒澆你窗台上的那株白玉蘭,聽清楚了嗎?”
“沈淩酒……你給老子記著,等老子病好了,看我不揍得你鼻青臉腫。”
“哦,那我等著。”
沈淩酒說著“啪……”的一聲將手裏的酒壺丟在地上,摔了個稀巴爛,看著裏麵的酒水浸入地毯,沈煥心就像破了一個洞,全身都疼得抽搐。
守在門外的婢女和小廝將這一幕幕看了個通透,都不禁大駭,還是王妃能治老將軍,瞧把老將軍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出了沈府,坐在馬車裏,沈淩酒問蘇玉樓,“說吧,是不是……我祖父的病情難以治療?”
蘇玉樓看了她一眼,眸中光芒沉浮,心思百轉千回:“老將軍那不是病,是中了慢性毒藥,時間長達……至少有三年了。”
即便早已料到,可猜想被證實,沈陵酒還是捏緊了拳頭,垂眼沉思良久,她問,“還能治嗎?”
“他的毒已經深入肺腑,治療起來效果不大。”
“那……那他還有多少時間?”
“一年左右。”
沈淩酒腦子有些亂,三年前就有人在他的吃食裏投毒了,會是誰呢?三年前似乎也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見她想得入神,蘇玉樓淡淡道:“珍惜和他剩下的時光吧。”
沈淩酒垂眸,握緊的拳頭鬆開。
“世間的機緣都有定數,發生了這麼多事,你也該看淡些了。”蘇玉樓波光流轉,盈盈間帶出一絲溫情。
“他都已經沒了兵權了,皇上為什麼還不放過他?”除了皇上她實在想不出,還有誰在那麼早的時候就對他起了殺心。
蘇玉樓涼涼的看著窗外,“有些人活著便已經是巨大的威脅,權力這個東西,不是你交出來了,就可以功成身退,曆朝曆代,你見到的例子還少嗎?”
沈陵酒眸色暗了暗,“沈家付出的代價還不夠多麼?有句話叫做適得其反,官逼民反。”
“你應該擔心你自己,就連昭王都不是時刻安全的,想要改變這一切,除非你站在食物鏈的頂端。”
“你說的對,要麼奮起反抗,要麼束手就擒。”
“你明白就好。”
沈陵酒微微側頭,茶盞在她不經意的拂動間砰然落地,應聲而碎,隨即帶來一陣沉寂。
回到昭王府後,沈陵酒按照蘇玉樓開的藥方,交給滄九,並囑托滄九暫時留在沈府照顧沈煥,順便監製驚鴻閣的修繕工作。
滄九縱然有些不放心她,但想到沈煥的病情已經刻不容緩,還是照她說的打包回了沈府。
傅府
自從傅姍過世後,連枝的華容院便徹底冷清下來了,傅逸從不踏足,一直宿在書房,這就算了,即便兩人在府裏碰見,他也隻當沒看見她,在他眼裏,她成了空氣一般的存在。
知曉今日是她十六歲的生辰,傅湘琴勸說了傅逸好一陣,傅逸才答應過來陪連枝吃個晚飯。
連枝早早便備好了幾個平時傅逸慣吃的菜肴,料想他會來得早一些,因為他並不想在華容園過夜,連枝也不想再挽留他,畢竟強扭的瓜不甜,現在她覺得能遠遠瞧他一眼,暗中關心便好,其他的,她也不奢求了。
隻可惜都入夜了,也不見傅逸過來,桌上的菜都熱了兩次了,從廚房那邊回來的丫鬟阿雙,一臉的忿忿,一進門便將華容園的小廝罵了個透。
連枝坐在院子裏,吹著冷風,不禁笑問:“她們又怎麼惹你了?”
阿雙欲言又止。
連枝便勸道:“你啊,就是焦躁,夏日裏大家脾氣難免衝些,你多謙讓一些。她們要幹什麼,你讓著她們便是,何必這般生氣。”
阿雙許久才平靜下來,福一福禮道:“奴婢知錯了。”
連枝看著滿桌子飯菜,歎了口氣,道:“將這些飯菜都撤下去吧,他今晚勢必不會來了。”
阿雙悶悶道:“大少爺……他已經過來了。”
連枝起身的動作一頓,問:“來了?”
阿雙麵露恨色:“是的,不過沒什麼好臉色。”
“知道了,你們都退下吧。”連枝期待的看著院門口,喜悅讓她忘記了阿雙的話。
等連枝回過神來時,傅逸已經踏入了院子,她抬起頭就看見傅逸從幾株夾桃樹後走過來,一身青色的長袍映在花樹下,愈發顯得身段修長。他青衣烏發,冷峻的臉在月光下顯得溫和了些。
傅逸一瞬不瞬的盯著連枝的臉,盡管對方神色冷冷的,她卻仿佛還是像吃了蜜糖一般,她慌忙起身給他盛飯,盡管想克製,但被他這樣一直看著,呼吸還是不免有些急促。
連枝的欣喜之情溢於言表,這樣細微的變化並沒有逃過傅逸的眼睛,但他也隻是冷冷看著,心底甚至有一絲壓抑不住的怒火。
“快來坐下,不然飯菜都涼了。”連枝帶笑看著他。
傅逸並沒有落座,薄唇裏吐出輕薄的話:“今日我來不是陪你吃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