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驚鴻閣失火

文璽額頭青筋抖動,“雖然將軍府沒有昭王府闊綽,一方帕子,本將軍還是有的。”

“哦,我想著反正是要洗的,不如……”

“咳咳咳……”文璽寧願麵前是重兵集結,壓境而來的危險,也不願看到司行儒此刻冷若冰霜的臉,“表妹啊,表哥身為將軍,寧願戰死沙場,也不想某日起來……莫名其妙喝口水就掛了,你應該懂的吧?”

“既然你嫌棄我的口水,就算了。”沈淩酒說著把繡帕收起來。

“雖然我這表妹有時候蠢了些,但我還是希望下次見到她的時候,能夠看到一個完整的表妹,王爺你懂我的意思吧?”

司行儒點點頭,提醒他道:“前提是你能活著回來。”

“表哥何時動身?”沈淩酒很是詫異,聽這口吻,像是馬上就要走的意思。

“三日後。”文璽語氣波瀾不驚,卻讓沈淩酒心口一跳,當初沈煜書也是這樣從容淡定,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很多時候人們還在期待重逢,可卻不知道哪一次見麵後,分別後,就成了永恒。

沈煜書離開時的背影還在腦海裏很清晰,可她卻再也見不到他,摸不到他了。

原來司行儒今日帶她出來,是為文璽踐行麼?

沈淩酒倒了一杯茶水站起身,很鎮重的道:“三日後,我會去城門口送你的。今日我以茶代酒為你踐行。”

文璽也倒了一杯茶水,沉默許久,才道:“阿酒,我隻有你這麼一個親人了,以後我不在你身邊,你要照顧好自己,不管遇到什麼事兒,保命要緊。”

“我比你怕死,你放心吧。”

“嗯。”文璽仰頭喝了茶水,但眸子裏卻是一點也不放心。

“對了,表哥,有個人你幫我一並帶到邊關曆練一下吧。”

“滄九?”文璽皺眉,縱然她舍得,他也不會同意,滄九留在她身邊,他才安心些。

“不是,他叫蘇戲,自稱蘇霸天,揚言能夠空手接白刃的英雄人物。”沈淩酒笑笑,“三日後,我讓他跟你彙合。”

“好。”蘇戲這個人似乎有點耳熟,對了,上次阿酒讓他從天牢裏掏出來的罪犯,聽說十年前是被慕寒帶回來的,陰差陽錯被沈淩酒收服了,他本是西禹將領,對西禹戰略方式想必很是精通,有蘇戲在對他來說是一種保障,文璽謝過後,轉身離去,他纖長的背影爽利而幹練,左手執劍而不是風流倜儻的扇子,踩著沉穩殺伐的步子,莫名的生出幾分戰場上的冷峻肅穆來。

沈淩酒剛坐下,便有人闖了進來,來人一臉漆黑,灰頭土臉,“小姐,不好了!驚鴻閣走火了!”

沈淩酒臉色一變,尚未認清麵前這個人是狼狽不堪的滄九,但耳朵聽到,驚鴻閣,走火,等詞時,已經不顧一切的起身跑了出去。

來到福祿街時,沈淩酒隔著老遠便看到沈府的西北角一片火光衝天,她禦了輕功,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看到的是滿目狼藉,她站立不穩,踉蹌了兩步才扶住驚鴻閣的外牆。

來來往往的小廝婢女無不驚慌失措,眾人慌亂的幾乎忘了向她行禮,司行儒和滄九緊隨她的身後,見到昭王,二房沈世仁帶著一眾家仆趕緊下跪行禮。

沈淩酒眼裏除了一片火光的驚鴻閣,已經看不到其他東西。

火舌肆意的舔著窗門,嗆鼻的氣味和濃煙從裏院撲來,眼見沈淩酒要衝進去,司行儒掩住了口鼻,上前抓住她的手,洶湧而來的濃煙嗆得人頭暈眼花,裏麵的人見火勢撲不滅,都慌亂的往外逃竄,生死關頭,出於求生的本能,什麼規矩禮儀都沒有用。

看著陷入火海的驚鴻閣,沈淩酒的理智也在一瞬間被燒光了,熱浪撲麵,濃煙熏幹了她臉上的淚,大火炙烤著她的堅強,她嗓子幹啞,“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她雙腿發軟,沒了一絲力氣,昔日一派清幽綠意盎然的驚鴻閣就這麼付之一炬了!

“為什麼……連驚鴻閣都不留給我?”沈淩酒需要人扶著才不至於跌倒在地。

熱浪襲來,她的手腕被人緊緊抓住,隻聽到有人急切喚了一聲:“小心!”

她回過頭,一瞬間頭暈目眩,司行儒已經攔腰抱著她飛離了裏院,被燒紅的樹幹當頭砸下,倒在方才她站的地方。

被燒斷的木頭發出辟辟啪啪的聲音,司行儒二話不說,將她打橫抱起飛出院外,朝霞豔麗得刺眼,猶如被烈焰蠶食吞沒的驚鴻閣,沈淩酒仰著毫無血色的臉,緊咬下唇,心髒的某處像是被淩遲著,她勾住司行儒脖子的手不斷收緊,眸中翻滾著無法抑製的波濤洶湧。

沈淩酒就那麼一直沉默的站著,直到入夜,直到大火燃盡,她這副模樣亦如當初在城門口見到沈煜書的屍體時一樣,全身上下無不透著死寂的沉默,風揚過,灰燼被帶動得紛紛灑灑,悉數落在她肩頭,司行儒披在她身上的白袍讓她更顯單薄消瘦。如墨青絲鋪在肩後,月光靜灑,悄然映照,宛若水墨描畫出的驚鴻一影。她卻毫無所覺,隻是看著眼前的那堆灰燼,表情肝腸寸裂。

沉寂月色下,眾人都沉默不語。

青葵可以清晰的看見,沈淩酒的目光,真的很哀傷,是那種沒辦法大聲哭出來的悲傷,是那種無人能夠體會的悲涼,是那種仿佛失去一切的絕望。

失去至親她已經很痛苦了,如今連帶著他回憶的東西,老天都要一並收走。

“哥……”你回來告訴我,這就是當初你反對我一意孤行,所要付出的代價嗎?

“哥……”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沈淩酒內心充滿自責,對不起,我沒能幫你守住驚鴻閣。

“哥……”你回來揍我吧,我這麼沒用,你怎麼就忍心丟下我呢?

沈淩酒每一次開口呼喊,都像重鼓一次次敲擊在司行儒心上,她的聲音充滿對沈煜書的依賴和依戀,見到她痛恨自己,冷漠的嘲笑自己,他的心也跟著涼到穀底。

司行儒抬頭仰望著明月的方向,眼中劃過一閃即逝的惆悵,兩個相隔不遠的身影,透著一種無法交織的寂寞。

站立良久,他轉身翩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