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彼岸煙花

暴雨勁風澆滅了所有閣樓外的花燈,一片黑暗中,一千多隻螢火蟲齊身飛出一時天際亮如白晝,流光溢彩,極致絢爛奪目。

螢火蟲飛到空中,令無數躲雨的看客都驚叫起來。

“好看嗎?”沈淩酒沒有什麼情緒的問。

“好……看。”

滄九剛要回答,卻發現回答的是另一個男人。

沈淩酒沉默了須臾,說道:“你怎麼來了?”

文璽拿過滄九手裏的傘替她遮雨道:“發現你還未回去,擔心你,便過來看看。”

沈淩酒苦笑一下,“你來遲了,否則可以請你吃頓好的。”

文璽挑眉,笑的有些哀傷,“怎麼,又想把賬訛在本將軍身上?”

沈淩酒眼裏蓄滿了霧氣,一副肝腸寸斷的樣子,“表哥今日我一擲千金,明日怕是要去花樓賣身了。”

文璽淡淡道:“你還可以讓滄九去賣。”

沈淩酒同情的看著滄九,滄九手指抖個不停:“鬼迷了心竅,我方才才會為你的失戀痛心疾首。”

沈淩酒一副我已經病入膏肓的模樣,淡定道:“賣了滄九,我哥會不會打我?”

“不會。”文璽安慰她:“畢竟誰也不會跟一個腦袋被門擠了的人一般見識。”

“非人哉……”沒人性!

這大概是沈淩酒罵得最有文化的一句髒話了。原以為經過上次天牢一事,讓他看清了他的心,不料卻是鏡花水月。

看著沈淩酒淋濕的衣服,文璽將身上的披風披在她身上,兩人漫步在雨裏,文璽問道:“要不要去喝酒?”

思量間,兩匹通體無瑕的汗血寶馬拉著一輛華貴無比的馬車,來到文璽麵前,馬車上繪著團龍與翔鸞,金漆雕飾,飾以鑲金嵌寶的窗牖淡藍色縐紗,幾隻精致的小竹筒掛在車簷下,隨著馬車的走動,輕輕搖晃,發出空穀幽鳴的聲音。

這馬車好像很眼熟,沈淩酒不經意地抬頭,看到駕車的是蕭摯時,心下了然。

蕭摯見到她也是一怔,這時,馬車上的窗簾被輕輕撩起,露出一張如出水芙蓉般不可方物的臉,纖纖素手輕掠窗紗,見到她,露出一個驚訝表情,說,“沈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裏?”

透過窗紗的一角,沈淩酒看清了車裏另一個人,車內的光線不太好,雖然僅僅是半張側臉,可是那在陰影之中浮現的眉眼輪廓,卻與她日日夜夜烙印心中的模樣無異。

是了,能讓蕭摯駕車的除了他還能是誰?

沈淩酒捂住絞痛的心窩子,極快的緩過神來,衝著赫連貞兒明媚一笑,問她:“生而為人,為了什麼?”

赫連貞兒黛眉輕勾,一雙能滴水的眸子泛出如月色般不染纖塵的光,“沈小姐這個問題很是深奧,貞兒答不好。”

沈淩酒斜斜地睨了她一眼,嘴角一勾:“自然是吃飯、睡覺、泡好看的小哥哥。”說著她口吻越發輕佻起來,“難得七夕佳節,像我這種醜女自然要出來渾水摸魚一翻。”

赫連貞兒淺笑吟吟,“真是不巧,今夜我偶遇昭王殿下在鳳羽閣,討論了一晚的琴技,早知沈小姐在此,定要向沈小姐討教一翻。”

沈淩酒也直言不諱,“挺巧的,我今晚包了禦香齋,聽了對麵一晚上的琴音,想必是你們彈的……”說完她麵露不屑之色,“真難聽!”

此話一出,周遭的空氣瞬間降了幾度,沈淩酒仗著我喝多了我怕誰的精神,提步邊走邊對滄九道:“下次若還有人不知死活的要向本小姐請教琴技,你記得替本小姐回絕對方要滿足三個條件:

其一,琴要好過我的焦尾。

其二,琴技要好過本小姐。

其三,彈琴的人琴品要過硬。”

眾人:“……”

沈淩酒氣定神閑的步入雨中,朝文璽隨意揮揮手,端的是氣勢凜然,“表哥不用送了,酒下次我請你喝。”

大雨中,文璽看著她的背影微微歎息,佛語有雲: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沈淩酒握緊拳頭,微微顫抖,溫熱的水汽沾濕了精心裝扮的麵龐,她竭力壓抑著情緒,雨水混合著眼淚,讓她分不清她現實和夢境。

是不是她和這個時代有代溝?是不是男人都喜歡赫連貞兒那樣知書達理,秀外慧中的大家閨秀?

一片迷蒙中,司行儒那舉世無雙的容顏,忽然就成了彼岸的煙花,遙不可及。

從前她以為隻要她足夠努力她就能夠得到她想要的東西,可是這種東西永遠都不包括人心,她現在甚至在想若她和司行儒真的沒有緣分,她的心放野了那麼久,一段情情不自禁就種的那樣深,該何去何從?

雨水和眼淚洶湧而出,瞬間淹沒了她對他所有的希冀與憧憬。

翌日,鋼鐵如沈淩酒病了。

風寒比較嚴重,一連躺了幾天,食欲也不好,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本來還想矯情幾天,但她天生樂觀,又管不住嘴,被滄九提著浮涎酒誘惑了幾日,便架不住食欲大開,幾天後,什麼病都好了,臉上也看不出任何之前低落的情緒,該吃吃該喝喝,似乎一切和往常並沒有什麼兩樣,不過晚上她踏實了,她再也不去翻昭王府的院牆了。

白日裏她閑著無事便和滄九去城郊沈園聽小儒生上課,給他們帶好吃的點心,和他們做遊戲,鬥蛐蛐,偶爾也去新兵操練場和士兵一起廝混。

她放言能打過她的,她賞金千兩,幾十輪下來,全都掛了彩,也沒人能贏過她。比箭術,她連中十環,比賽馬她連人帶馬一起飛了起來,眾人不服都不行,最後她還是請眾人吃了宵夜。

滄九和文璽看著這樣的她,說不上好,也說不出哪裏不好,但都一致認為她似乎少了點什麼。

幾日後

蘇府怡香縣主蘇染在牡丹軒舉行品詩宴,宴請京中的名門貴女,借此熱鬧一番,順便聯絡一下各府感情。

她拿著簪花請貼,摸了摸下巴,怡香縣主蘇染?

這個女人,好像有點意思,不過不太熟啊,要不要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