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我喜歡你

沈淩酒索性伸手撫摸他的輪廓,指腹細細地將他的容貌在心裏描摹了一遍,自言自語道:

“我哥是越騎校尉,以前不懂事的時候,我經常扮成男子跟他去馬場打溜,他那時候得了一匹汗血寶馬,很是稀罕,摸都不讓我摸,我哥還道它性情溫順,我有次心癢難耐便趁夜去馬場騎它,誰知那烈馬獸性凶猛,我差點沒被摔個半死,也不知我哥是安的什麼心。”

聞言司行儒淡淡一笑。

“我以前不愛讀書現在便識不得多少字,為這事兒,我哥沒少打我,我也沒少打夫子,我哥為了讓我識字,讓我女扮男裝去混私塾,字沒認識幾個,夫子倒是打跑了不少,以至於城西城隍廟那間私塾到現在都還貼著“禁止毆打老夫子”“禁止毆打同窗”“禁止攜帶叫花雞入內”等醒目的規章條例……”

沈淩酒心情越不好,酒喝得越凶,“我從小就不太安分,從小到大唯一執著過,認真過的一件事就是喜歡你……”

她微微移開臉,將酒壺的酒一飲而盡,而後將其隨意地拋在一旁。

唇瓣相接時,清冽的酒香夾雜著絲絲苦意糾纏在一處,即便心中一片清明,她的手卻不顧一切地環住他的脖頸。

嘴裏的酒,明明很烈,可她總覺得不醉人。

她吻了他半響,將他唇齒添了個遍,她能感覺到他的呼吸漸漸變得灼熱,心跳漸漸提高,跳的讓她意亂情迷,他眸色暗暗沉沉,明明動了情,可他依然巋然不動,隻是仍憑她胡作非為。

沈淩酒胸口悶悶的,幾欲窒息,有那麼一刻,她恐慌自己控製不住將他揍一頓解恨,也好過現在的冷冷冰冰。

“司行儒,我喜歡你……你有沒有一點喜歡我?”其實從頭到尾,她想說的話,也不過是這句話罷了。

她眼眸清正澄澈,毫不回避地望著他。

她覺得這輩子,所有不矜持的事兒,都是為他做的,從第一次見他開始的昭然若揭,但現在的明目張膽,她拋開赧然和遲疑,放開所有顧忌,坦誠,大大方方地說出自己的心意,把最簡單的,最純粹的心意,赤裸裸的展現給他看,可謂誠意十足。

司行儒怔怔地看著她,眼前女子的目光純白如雪,如世間最澄澈明淨的泉水。他睫毛微微顫動,按下心中悸動帶來的疼痛,神情平和的看著她,將心中的痛意壓了下去,這個時候,他需要絕對的冷靜。

“我能感覺到你明明喜歡我,可你為什麼不願意接受?”

司行儒僵了一陣兒,鎮定道:“你走吧,以後不要再來了。”

沈淩酒愣了許久,都無法說出話,這個許久仿佛一世那麼長遠。

“為什麼?”

“沈淩酒,你那麼聰明,就從未想過本王為何到現在還孑然一身,未曾娶妻麼?”

沈淩酒深深的看著他,司行儒指腹一點點劃過她的臉頰,緩緩道:“跟著我的女人,都不會有好下場……我的人生沒有你看到的那麼完美,甚至處處充滿腐爛的味道。”

“我知道你如今的功名成就是早些年和南越交戰,埋葬了數十萬的英魂,踩著無數烈士鮮血才有的今日,也知道皇家凶險,皇帝容不得你……這些我都知道,不管你處境如何,我說過我都願意傾盡我的一切達成你所想要的,哪怕是帝位……”

“……”

司行儒頗有些審視地看著她,寧靜無波的眼眸掠過一絲波瀾,他伸出修長白皙的食指,為她揩去臉上的淚水,伸手碰觸她的發鬢,卻又在半空中停住,輕聲道:“皇上賜婚,即便是本王也無能為力。”

沈淩酒苦笑一聲,抓過酒瓶,起身道:“非不能也,是不為也。”

連拒絕都不著痕跡,沈淩酒握緊酒瓶,四肢百骸有涼意席卷。

臨走時她問了他最後一個問題:“司行儒,此生你可有愛過誰?”

“有。”

他的聲音似歎息。

“還愛麼?”

“不知道。”

“那晚斷崖下,那個吻算什麼?”

想起那晚他難以克製動情的樣子,都仿佛是前生的事。

司行儒注視著她,目光幽遠如月輝,道,“忘了吧。”

沈淩酒認真盯著司行儒欺霜傲雪的眸子,“為什麼赫連千蕊可以,我不可以?”

“我沒有辦法回答你。”

聽見她的腳步聲,司行儒緩緩起身,舉世無雙的臉上有些蒼白,一雙明眸深深地看著她的背影,有掙紮,有留戀……更多的是說不明道不明的情感。

見她一步步走遠,他嘴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麼,卻終是什麼也沒有說。

“司行儒。”沈淩酒突然停下,回眸,揚唇一笑,“記住你今日的話。”

“你要本王記住什麼?”司行儒倏忽一怔。

風簌簌的劃過,一片蕭瑟中,有杏花吹落枝頭,空氣中漂浮一種濃鬱而衰落的清香味,四周寂寂無聲。

飛身之際,沈淩酒背對著他道:“你沒有辦法回答我,是因為今晚你對我撒了謊。”

沈淩酒離開後,去了千居雪酒坊,方才還秋高氣爽的天氣,一瞬間便沉沉似墨染,暴雨傾盆,洗滌著京都的喧囂。

這時,一輛馬車緩緩駛過,馬車裝飾豪華,四麵被昂貴精美的絲綢所裝裹,鑲金嵌寶的窗牖被一簾淡藍色的縐紗遮擋,使人無法探究車中的主人,隻剩下馬蹄聲回蕩在空寂的夜中。

雨越下越大,文璽找到她的時候,她正斜躺在酒坊的軟塌上,喝得醉醺醺的。

文璽將油紙傘放到門口,走進去席地而坐,也給自己倒了酒,“你今天這眼妝挺特殊,粉裏透著黑,黑裏透著青,青裏又有點藍。”

醉眼朦朧的沈淩酒氣息微弱,她卯足了勁兒傾身,伸手勾住文璽的下巴,氣急敗壞,“表哥你看清楚,那不是煙熏妝,是黑眼圈!”

“哦,還知道黑眼圈,還認識本將軍,挺好。”文璽半眯著眼,話語中滿是調侃。

“你……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