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瑾的話說的挺無情的,盡管他明知道龍九並非是為銀子不肯離去,可他就是想給他一個深刻的教訓,故意歪曲。
龍九眼含熱淚,抬起潔白的眼睫看向他,眼珠子一骨碌,淚珠子便滾了下來,將睫毛上晶瑩的霜花打濕。
“主子,屬下真的知錯了,再沒有下次了,請主子責罰,不要趕屬下走。”他又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最後一個頭落在地上,他就伏在了那裏,嗚嗚著跟隻受傷的小狗般哭個不停,屁股撅的老高。
“主子,屬下自小就跟在您和娘娘身邊,娘娘心慈,待屬下如親子,屬下還未等報答她,她就仙去了。龍九自知愚笨,做事常有差錯,可看在娘娘教養屬下一場的份上,您再原諒屬下一次,屬下一定改!”他跪伏在地,哭的淒慘。
提起已故的母妃,瀟瑾臉上陰雲密布,沉吟著半晌沒說話。
母妃是心慈,可誰又能說她真就沒算計過人呢?
龍九、師父、肖紅鸞,還有那個為他斷後已經死去的侍衛…
他閉了閉眼,有些人的刀子是明著來的,而有些人的刀子是以愛之名紮來的,讓人防不勝防,即便身死還念著她的好。
深深的歎息了一聲,他不敢也不能怪母妃。
因為她每一步的陰謀詭算都是為了自己,就為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可…
龍九呀…
他是自小就被母妃給教化出來的,實則就是指望他做一條忠犬,永遠對他不離不棄。
如今他的不擇手段、衝動易怒、顛倒黑白哪一樣又不是受了母妃深厚的影響?
他又有什麼資格去責怪他?
龍九見他遲遲不語,跪爬過去,緊緊抱住他的大腿,“主子,求您了,別趕龍九走…您要真趕龍九走,莫不如就直接殺了屬下吧!”
不遠處一雙精厲的目光如探照燈般掃射過來,瀟瑾警覺的看了過去,恰好看到衛童白皙幹淨的麵龐。
隻是他的腦門怎麼腫個大包?
昨天喝完酒他遇夜襲了?
瀟瑾徹底喝斷片了,後麵發生什麼一概不知。
衛童見他望過來,衝他一齜牙,傲驕的翻了個小白眼就收回了目光,抄著袖子靠在樹杈上盯著夏子晴的房門。
瀟瑾被他的態度弄得莫名奇妙,無辜的摸了摸鼻子。
怎麼好像是他得罪了他似的?
這白眼翻的,怎麼有點撒嬌的意思?
他暗暗覺得好笑,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異樣感覺在心田醞釀,不過他可以肯定,絕對不是反感。
耳畔還回蕩著龍九的哭聲,可瀟瑾卻走神了,怔怔的望著樹上那抹青衣身影,龍九說了什麼他根本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他穿的好少,連件披風都沒有,就不怕著涼嗎?
正胡思亂想著,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夏子晴邁著虛浮的步子走出來,眼光望向瀟瑾的方向時,驀然複雜起來。
輕咳了聲,她緩步走到不高的竹籬旁,抱腕拱手一禮,“澈王,昨日純屬誤會。龍侍衛也是為了保障府上安全,才會對衛長官無禮,隻是他誤解了衛長官。”
瀟瑾斂了心神,蹙眉看向她,“誤會?既是誤會,為何昨日你不早早解釋?非要等他們鬥得你死我活,才放這馬後炮?”
他的話字字誅心,猛然間像是發現了什麼秘密,一把提起還在哭嚎的龍九,怒聲質問:“昨日夜裏你又偷襲小童了?”
龍九一臉茫然,奮力的搖著頭,舉起三指保證:“沒有,昨日屬下給夏姑娘送過晚膳和湯藥,便去戒律堂跪著了。屬下是看快到您上朝的時辰了,才出的門。”
“那他怎麼會…”本著愛屋及烏,汐兒的兵,他得護著,瀟瑾不依不饒的追問。
隻是他的話還沒等說完,衛童便自樹上落了下來,幾個騰挪落在兩人麵前,抱拳施禮道:“王爺誤會了,我的傷與龍衛無關!”
他做事光明磊落,可不想背後陰人,讓龍九背上這麼一口黑鍋。
見他現身,瀟瑾鬆開龍九,很自然的抬手去摸他高腫著的腦門,“那這傷是哪兒來的?昨兒夜裏不太平?”
衛童實在有點怕他的親昵,微微側頭避開他的大手,揉了揉悶痛的額頭,“沒有,昨兒夜裏風大,我守夜困倦,被從樹上刮下來了。”
說完,他心中不由腹誹,總不能說是受他這隻酒後無德的醉貓連累,愣是把他給拽趴了吧?
他連隻醉貓都擺不贏,說出去還不讓榮耀的兄弟們笑掉大牙?
“也太不小心了!”瀟瑾輕責著,倒是沒在意他的閃躲,從袖口中摸出一盒藥膏。
蓋子掀開,芳香撲鼻,他一點不避嫌的用手指挖出了一大塊,就往他的腦門塗去。
衛童嘴角狂抽,連連閃躲著,“沒事沒事,就是磕了一下,不礙事,用不著上藥。”
瀟瑾卻是臉一沉,探手就把他抓了過來,霸道的把藥膏在他額頭上塗勻,“都是大男人,扭扭捏捏的做什麼?本王難道還能非禮你不成?”
我靠!
說的這麼理直氣壯!
他要是知道昨晚酒醉之後他都幹了些啥,是不是得啪啪打臉?
衛童腹誹著,要不是怕見了麵徒惹尷尬,他真想揭他酒後無德的短!
眼皮翻了翻,他撇了下小嘴,沒吭聲。
隔著一道竹籬的夏子晴看到這一幕卻是臉色慘白。
這兩個男人是不是太…太親昵了?
她看了看已經抽身退到一旁的衛童,又看了看神色如常的瀟瑾,心底莫名生出一股自卑感。
難道她連一個男人都不如嗎?
為什麼瀟瑾對一個男人都能如此親近,偏偏對她敬而遠之?
是在諷刺她嗎?
他們可是曾經睡到過一張床上,而且他還親過她,甚至摸過她的胸!
雖然是為了救她,可他完全可以選擇不救她的!
為什麼給了她一線希望之後,又殘忍的掐滅了呢?
她才剛剛從皇舅舅的泥沼中走出來,想要認真給自己尋一個良人,老天爺卻又給她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腦子裏“嗡嗡”作響,她失魂落魄的邁著沉重的步子往回走,像是個沒有靈魂的軀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