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府很大,院落也很多。
東西跨院是主宅,分別是鳳道元、大夫人和鳳雪霓的居所。
北麵最深處,是粗使的婆子丫頭還有家丁的居所,都是些低矮的平房,不算破落,但比起富麗堂皇的前麵就差上很多了。
時辰已近子時,入夜的鳳府很安靜,北麵的下人房沒有霓虹的燈籠照耀,更顯冷清。
忙碌了一天的下人早早便安歇了,深宅門戶裏,除了呼嘯的風聲,連聲貓叫都沒有。
西北角是個獨門獨戶,不同於其它屋舍,這間屋子更加寬敞,布置的也很規整。
香燭味自門扉裏繚繞出來,離的多遠便能聞到,外間的正東供著一尊佛像,堂前正燃著三柱劣質的香。
時明時暗的香燭頭在漆黑的夜裏,尤為惹眼,遠看去就像是鬼火浮在半空。
拐過屋角,一張簡雅的木製板床,床上隆起一個拱形的包。
頭腳都蒙在被子裏的人瑟瑟發抖,晃的整個床板都跟著“咯吱咯吱”作響。
深沉的黑夜裏,忽然傳來一陣重重的腳步聲,一步一步向床邊走去。
床上的人聽到腳步聲,抖的更加厲害了。
“別過來,別過來…求求你別過來!”被子裏傳來恐懼的尖叫。
“唰”的一聲,房間裏忽然刮起一陣陰風,緊閉的窗子被吹開,一陣劈啪亂響,在寂靜的深夜裏,驚心動魄。
緊接著淒厲的笑聲響起:“咯咯…咯咯…翠音,你看我美嗎?”
“啊…”床上的人一聲慘叫掀開了被子,瞳孔放大了數倍,驚悚的看著立在床頭披頭散發的女人。
她穿著一身黑衣,就像人死後入殮穿的壽衣,腳尖踩在地上,腳跟卻高高的翹著。
她的頭微微低著,一頭亂蓬蓬的頭發垂落下來,遮住了五官,頭發上不知道滴落著什麼,腥澀難聞,像是…像是血!
翠音恐懼的大張著眼,淚水糊了滿臉,蹬著雙足不住的往床角縮,神經緊繃到了極點。
動了,動了,她動了!
猛然間,她抬起了頭,從濕膩濃密的發間,露出了一隻隻有眼白的眼睛,那隻眼睛死死的盯著她,慢慢滲出了血。
“啊…”
慘叫聲再次響起,翠音瘋了一般抓起枕頭被褥砸過去。
“唰”的一下,那道人影忽然消失了,就那麼…那麼憑空自她的眼前消失了。
翠音泣不成聲的抱緊了肩膀,精神恍惚的頹坐在床上,軟成了一灘爛泥。
她青紫的嘴唇輕顫著,不停的叨咕:“別找我,別找我…九姨娘,求求你別找我!我錯了,我錯了…”
“呯”一聲,剛剛消失的黑影再次出現,一雙青筋畢現的手忽然狠狠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黑色的長指甲刺進她的肉裏,撕心裂肺的疼。
“啊…”翠音疼的慘叫,眼睛翻起了白,因為窒息,她的舌頭吐了出來,再說不出話,拚命去掰那雙冰冷刺骨的手。
“嘿嘿…嘿嘿…”黑影發出怪笑,一雙死氣沉沉的眼睛如毒蛇一般死死的盯著她,“翠音,還我命來…”
幽幽蕩蕩的嗓音,桀桀怪笑聲,在寂靜無人的深夜瘮人毛骨,翠音的精神已經接近崩潰,涕淚並流,哀求的望著她。
脖子上一鬆,那雙冰冷的手忽然抽開了。
陰風乍起,黑影的頭發被吹起,露出了那張讓翠音驚恐欲死的臉。
她的臉青中透白,充斥著死氣,鮮血自她的七竅中汩汩流出,一滴一滴落在衣服上,再滲透進去。
腥澀的味道更重了,翠音的恐懼已經達到了極限,她很想此時此刻能暈過去,可越是這種恐怖的時候,偏她腦子越清醒。
她顫顫微微的爬起來,跪在床上“呯呯”的磕頭,“九姨娘,我求求你饒了翠音,真的不是奴婢要害您,是…是大夫人,是她逼迫奴婢的…”
她嗚咽著,額頭都磕腫了,連再看黑影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賤婢!死到臨頭你還敢狡辯!姐姐對我情深義重,如何會害我?”黑影圓瞠二目,怒斥出聲。
聽著那熟悉的聲音,翠音戰栗了下,啞著嗓子說:“主子,這正是大夫人的歹毒之處啊。她見您正得老爺的寵,為了討好老爺,表麵上自然會待你好。”
剛剛自鬼門關走了一圈,她心神俱驚,麵對生死抉擇,她急欲撇清嫌疑,說話反倒利索了。
“我不信,姐姐對我那麼好,怎麼可能心腸歹毒?賤婢,休要挑撥離間!”黑影咬牙切齒的嗬斥,利長的青黑五指又衝她抓來。
翠音驚恐的退到了床裏,身下傳來一陣溫熱,“不要,不要啊,主子,奴婢敢對天發誓,所說句句屬實,如有半字虛假,奴婢願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床板很快便被騷臭的黃水浸濕,受驚過度,導致她大小便失禁,屎尿順著單薄的褻褲流了出來。
黑影怨毒的眸子輕掃一眼,陰沉沉的聲音蕩起:“你本就該死!就算大夫人心思歹毒,可你是本夫人身邊的近人,我平日待你不薄,你為何要聯合外人害我?”
翠音臉色蒼白如鬼,哭哭啼啼的又是一個頭磕下去,“主子,奴婢知錯,可奴婢不敢不從啊。大夫人…嗚嗚…大夫人用奴婢一家老小威脅奴婢,如果不按她的吩咐去做,就要殺奴婢全家!”
黑影緩緩收回手,似在思索,隻是目光一直未離開抖如篩糠的女人。
翠音仿佛看到了希望,頭磕的越發響亮了,“主子,奴婢不敢欺您,真的是大夫人要害您。她不隻害了您,五姨娘、三公子都是她害的。”
黑影獰笑一聲:“一派胡言,你有何證據證明我們都是她害的?”
翠音愕了一下,馬上說道:“奴婢就是證據,而且奴婢手上還有每次替大夫人辦事給的打賞,對…還有藥!”
黑影死氣沉沉的眸子閃過一抹寒光,陰冷的嘿笑:“這些也能算證據?翠音,依本夫人看,你還是下去陪本夫人,到閻君麵前去訴說冤屈吧。”
黑影絞扭著脖子一點一點貼過去,僵硬的步伐有如喪屍一般。
她忽而張開血盆大口,露出滲血的獠牙,衝著翠音的喉嚨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