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兵車行 117 經歲競遷延(3)

出了院子,清嘉才知道,她還在鎖國京城,這個她甚至看都不想看都看的地方。

原本,這裏是故鄉,她長大的地方,如今卻隻是噩夢,她的親人死的死,傷的傷。

還有邱辭,是她的存在毀了他的一切,夢想、信念。

雨一直沒有停,甚至在她們一行人出門的時候越下越大,是老天在哭麼?為她而哭!

一開始,羽翎君說要帶她去見倪霞袖她是滿心的抗拒,如今雨中行走,她忽然覺得,其實沒什麼,此番無論是去見倪霞袖還是邱辭,都是毫無意義的,她於這個世上根本沒什麼值得她留念值得她依依不舍的東西了。

想著想著,清嘉那種滿身的孤苦無依的感覺充斥全身,腦中不斷回蕩著,倘若就此倒下,便再也不要醒來了。

大雨依然磅礴,無論打在道路兩旁的樹上,還是打在她身上,都是叮咚作響,生疼生疼。

久而久之,清嘉的視線果然開始朦朧,腦子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整個人在風雨中搖曳、飄零。

不知何時,右手手心有一股暖意升騰,許久清嘉有些直覺,不由握緊那隻手,柔軟細膩。

抬頭看去,對上吳淑景關心的凝視,她心下一震,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吳淑景笑了笑:“一直以來,我都以為你是咱們姐妹中活的最好的一個,今日才知曉,竟是落魄至此!”

清嘉苦笑一聲,未語。

吳淑景不再看她,卻連連歎息,又道:“我雖不知你何以活的如此狼狽,卻相信將軍對你的情誼是真的,因而也望你聽我一勸,就算為了將軍,不要輕言生死!”

清嘉咬唇苦笑。“是他負了你們,你為何還是這麼維護他!”

吳淑景也跟著苦笑。“縱然是不可一世的將軍,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

清嘉心底頓生佩服,當初將軍府這麼多女人,恐怕沒幾個能有吳淑景這般的想法的吧。

邱辭應該是欣慰的,從尹薇到吳淑景,或許他自己從未正眼看過一眼,她們卻都處處為他們著想。

反觀自己,除了一次一次的給他帶來麻煩,什麼也沒有。

沉思許久,清嘉低著頭走路,步伐依然搖擺,意視卻不再模糊,她要挺著,知道見到邱辭風清的那一天,她要告訴他們她滿心的歉意。

不知何時,前行的隊伍不知不覺中停滯,清嘉發現時,自己已經在吳淑景的攙扶下走到了馬車旁邊,下意識的抬頭看,竟然真的看見了自己剛才還是想的邱辭風清二人。

“先生!”忍不住叫出聲,吳淑景緊握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清嘉這才看見早已站在邱辭和風清麵前的羽翎君。

邱辭無暇去研究什麼白衣女子,隻是一聲不響的打量遙遙站在雨幕中的清嘉,雖是麵無表情,心內不知是怎麼樣磅礴洶湧。

距離有些遠,清嘉不能聽到羽翎君和風清說了什麼,隻知道風清至始至終沒有分毫的動作。

羽翎君似乎有些失落,要往回走,風清依然原地不動,目光卻死死的盯著她看。

清嘉一陣恍惚,她沒有見過這樣的風清,滿身的寒氣令離他這麼遠的人都心生寒意。

風清抬手,清嘉飛奔出去。“不要!”

吳淑景一把沒拉住清嘉,頓時有些慌亂,隻得追了上去。

羽翎君身子在半空中盤旋許久,落地,目光緊鎖風清,嘴角鮮血直流,她卻不管,隻淒然道:“原來,這些年的生死相隨換來的就是這樣的結果,風清,你果然是個無心的人……”

風清麵無表情,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

清嘉晚了一步,看著一身白衣的羽翎君翩然落下,雨幕中,雖然看不真切,確是極淒涼。

“風清哥哥!”她輕喚。

羽翎君一時糊塗,罪不至死啊!

風清聽到他的聲音,心內一慟,輕道:“是她背叛在先!”

邱辭依然看著清嘉,再沒有把握的情況下,他決不輕易靠近,倪霞袖城府太深,他不能那清嘉的性命開玩笑。

隻因倪清嘉一聲輕呼,風清便給出了她羽翎君死也得不到的答案,羽翎君勾起唇角,隻剩苦笑。

“耶律嘉齊,你既無情至此,我也決不讓你好過!”本已奄奄一息的女人,掙紮著從雨中站起來,風清沒有看到,隻一心注意清嘉周圍的情況,他們此來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帶倪清嘉者,其他的一概不理。

邱辭似乎知道羽翎君想幹什麼,心內一緊,不顧一切的奔向清嘉,即使是萬箭穿心也是無妨的,他的心裏隻希望她一切周全。

羽翎君似乎早就料到的邱辭的反應,邱辭動的那一刹那,她揮舞衣服,緊接著就是四麵八方,箭雨如瀑。

原來羽翎君的打算並不是把清嘉交給倪霞袖,而是想和風清一幹人等,同歸於盡。

風清看著雨幕中的箭雨,非但沒有緊張,反而勾唇淺笑,邱辭一生最懊惱的就是總是被人低估,最幸運的卻也是敵人總是低估他。

以他堂堂大將軍之尊,這點箭算什麼,都不需要他出手了。

無暇多做周旋,邱辭在抱緊清嘉的那一刻,凝聚全身的內力,將自己和清嘉還有一直跟隨清嘉身後的吳淑景放在一個保護圈裏麵,輕而易舉的將兩個人帶出了箭雨陣。

原本目標是救了清嘉就走,風清接過邱辭扔過來的吳淑景,也沒有多加考慮,扛著就走,兩大高手,一路奔馳,很快擺脫了包圍圈。

在一個寺廟停留的時候,雨已經停了,邱辭風清的注意力一直在身懷六甲的清嘉身上,一直將吳淑景丟在一旁,直到風清為清嘉渡了真氣,喂了藥之後才發現,這個吳淑景也受傷了,左肩膀處一隻殘箭,幾乎一箭穿心。

風清抬頭看著邱辭,默默詢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邱辭皺眉,方才想起吳淑景一直站在清嘉的後麵,應當是在保護清嘉。

邱辭如實說了自己的想法,風清更加錯愕。“她是誰,為什麼要救清兒?”

風清接觸的女人並不多,除了他最珍惜的清嘉就是倪霞袖、羽翎君二人,以至於現在的他對清嘉以外的女人都抱著一種排斥的心態。

邱辭皺眉想了很久,風清也不急著救人,眼巴巴的看著邱辭想,很久,邱辭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表示從來沒見過這個人。

邱辭這一回應,風清就認定了吳淑景是倪霞袖使的苦肉計。原本搭在吳淑景脈搏上的手毫不猶豫的拿開,對邱辭道:“你去給我抓點藥吧?”

邱辭一愣。“你想醫她?”

看來兩個人的意見真不是一般的一致。

風清搖頭道:“剛才給那女人下的蠱太重了,有反噬!”

邱辭不解,沒有吧,別說死的淒慘不淒慘,現在死還是沒死還是兩回事呢!

風清看出他的疑惑,漫不經心的解釋道:“剛才種的是殘蠱,從頭到腳,一天消失一點,一直到半個月後,五髒六腑具化,就是神仙也無力回天了!”

邱辭點頭。“這蠱果然好用!”說完轉身走了,風清眉一皺。“喂!我還沒寫藥方呢!”

邱辭回道:“你自己去吧!”

風清回頭,平時致使人習慣了,忘了在邱辭這行不通,回頭看了眼趴在桌上的吳淑景,算了,還是先把她一好吧,也許可以幫忙跑跑腿。

風清的醫術果然是高明的,四天後吳淑景便已蘇醒,傷口也已飛快的速度愈合。

隻是清嘉那情況不一樣了,不僅四天內一刻也沒有蘇醒過,病情甚至一天一天的惡化。

到不像是吳淑景中了箭,而是她倪清嘉受了重傷。

為此,邱辭和風清兩個人的眉頭是一天比一天皺的深,兩個人都在尋找不同的方法幫忙。

吳淑景醒來後,便坦白了自己的身邊,原來將軍府的十九夫人,後來跟著倪霞袖做了幾年侍女,頗受重用,因此對於邱辭和倪清嘉的事情也知道不少,這也是當初她執意救清嘉的原因。

知道是熟人後,邱辭和風清都放心了不少,隻是風清調侃邱辭的話題又多了一個。“怎麼上哪都能碰到你的女人!”

邱辭一心在清嘉身上,根本不理他。

後來幾天,風清表現的十分散漫,令邱辭十分著急,兩個人好幾次要開站被吳淑景及時勸了下來。

邱辭鬱悶了一日,方才相同,風清對清嘉的關心從來不比他少,如今如此漫不經心,心中定然是有了解決之策了。

是夜,他帶著歉意去找風清,風清有些過意不去,兩個人握手言和,秉燭夜談道五更天才散開。

第二天晚上,風清就獨自帶著清嘉離開,本想讓吳淑景跟隨去照顧,邱辭又不放心吳淑景的心是否還想著倪霞袖,便沒有同意,便將她留在了自己身邊,反正他也曾虧欠過她,今後能替她尋個好歸宿,應當是仁至義盡了。

那一日四個人各奔東西。

後來,天下的局勢發生的巨大的動亂,珠月和索國正式開戰,與此同時,邱辭在北平以‘清君側’之名帶盟軍攻打索國京城。

曾得到過邱辭恩惠的子真、流礫立即響應,起兵攻打索國,其他國家自然也不錯過好機會,紛紛起兵進犯,一時間,索國成了待宰的魚肉。

黎民百姓能逃的逃,不能逃的死,這片大陸,再一次陷入了幾十年前的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