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鳳敏被徐然帶走之後,便再也沒有來找過清嘉,吃穿用度也都是下人來解決。
清嘉眼不見心不煩,自是樂得清靜,就是這個楚奕,平日裏待她還是像以前一樣好的,關心愛護,就是不太喜歡跟她說心裏話了,這樣下來,日子一長,兩個人就有點生分了。
如此一個月下來,倒也平靜。
這日黃昏,清嘉正沉睡中被楚奕叫醒,她的妊娠反應並不嚴重,就是平時嗜睡了些,她每次都以身體不適為由,楚奕這樣一叫她,就難免的緊張,生怕他發現什麼。
本來,楚奕是孩子的父親,他有權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可不知為什麼,清嘉就是開不了口,甚至有點害怕他知道。
“怎麼了?”
楚奕握著她的手,拉她起來,道:“今天風清來,我們過去看看!”
清嘉微愣。“風清來?他什麼時候走的?”
一月來,他們明明沒接觸什麼人,怎麼會知道外麵的事情,說他來,是因為他一直都不在這裏的麼?
楚奕但笑不語,親手為她穿上衣服。
既然他不說,清嘉便也不多問,兩個人簡單收拾一下,就出了院子。
深秋將過,外麵秋風微寒,落葉紛紛。
不知何時,楚奕已對這裏的地形院落十分熟悉,牽著清嘉一路來到邱辭所住的院子。
這個院子名為‘平居’,所處位置十分隱蔽,若不是楚奕的帶路,清嘉恐是踏遍整個昆侖絕頂也找不到這個地方。
他倆一踏進院門,屋裏立即有一人飛奔出來,速度極快,幾乎看不清身影,清嘉一驚,但見眼前站了個四十來歲,一身黑衣的中年人,跟著就聽到楚奕道:“我們是貴院主人的客人,今日來找貴主人有要事商議!”
黑衣人冷冷的掃他二人一眼,道:“主人正在會客,二位下次再來吧!”
楚奕麵色不變,禮道:“茲事體大,煩請壯士通報一聲!”
黑衣人直接看也不看他們一眼。“不行!”
清嘉認真的打量眼前這個黑衣男子,雖然年紀稍大,卻絕對是個武林高手,他以邱辭為主,可她又從未見過,難道邱辭身上還有什麼她不知道的秘密?
“你可以為他做決定?”清嘉道。
黑衣人麵色一僵。“不敢!”聲音依然冷冷的,不似風清那種渾然天成的冷然,他的語氣冷的十分僵硬。
“即使如此,你又怎知邱公子不願見我們?”清嘉繼續說,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屬於小女人的帶著些傻氣的笑。
楚奕摟著清嘉的肩膀,臉上笑意更深。“煩勞壯士幫我們通報一聲!”
黑衣人看了看楚奕,又看了看清嘉,回頭就走。
楚奕將頭湊到清嘉耳邊,笑道:“沒有人比你更了解他了!”
清嘉一愣,半推他的胸膛。“你亂說什麼?”他這是什麼意思?有什麼意指?
“邱辭,習慣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容不得一丁點的差錯,所以,他從不會將決定權交到任何人手上,就像剛才那個人,你隻需一句話,一針見血!”在清嘉的眼裏,楚奕那雙從來都是充滿善意的眸子裏釋放者一種亮光,亮的讓她覺得刺眼。
清嘉轉頭不看他,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道:“我不了解他,就像不了解你一樣!”
“我……”楚奕麵色一變,張開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正是那個黑衣人走過來,抱拳道:“主人讓請二位進去!”
楚奕鬆了口氣,抬腳在前麵走,沒有拉著清嘉,清嘉禮貌性的抬頭看了眼黑衣人,卻見他正冷冷的看著她,一雙黑色的眸子,猶如利劍刷地一下刺進清嘉的心口,這個人為什麼是這種表情,他和她,認識麼?
牽唇一笑,清嘉埋頭離開。
黑衣人的背影一直在清嘉腦海中回蕩,一路上便也沒時間去注意周圍什麼,隻隨著楚奕的背影,饒了好幾個彎子後進了一個並不突出的房間。
一踏進門檻,眼角便看見一個純白色的衣擺,應當就是風清了。
連日來的擔心害怕瞬間得到安慰一樣,她鬆了口氣,接著便覺得頭昏眼花,雙腿發軟,竟就這麼往地上倒去。
楚奕目光指定在邱辭身上,並沒有注意身後的清嘉,而邱辭也抬頭看著他,蒼白如紙的臉上帶著一絲笑,清楚的看著清嘉倒下,卻也沒有絲毫的反應。
清嘉腦袋一片渾濁,瞬間沒有一點意識,隻覺得全身一冷,被一個人抱住,無須多想,她便知扶著她的人是風清。
風清扶著清嘉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楚奕轉頭一看清嘉麵色蒼白,眉頭緊皺,心內一緊,忙衝到清嘉麵前。“她怎麼了?”因為風清在身邊,所以這個問題問風清比問她本人好。
“中毒!”風清頭也不抬道。
楚奕臉色刷變,這女人看似聰穎,卻一點江湖經驗都沒有,院子裏的毒瘴她真的一點都沒有發現麼?“幾種毒?”
“五種!”風清的語氣依然清清冷冷的,也絲毫不著急著為清嘉解毒。
邱辭看著楚奕的表情,眉頭漸漸蹙起,似乎有些驚訝,歎道:“才五種?”
風清十分配合的點了點頭,楚奕倏然轉頭,狠狠的盯著邱辭的臉,有些憤恨道:“才五種,你覺得少了?”
邱辭不以為意。“你中了八種!”
楚奕臉色一白,似在喃喃自語。“不可能!”
風清抬眸看一眼邱辭,眼中盡是疑惑,上前抓住楚奕的手,望聞問切一番,終於道:“真是八種,喂!你什麼時候對藥物這麼有研究的?”
邱辭白他一眼。“猜的!”
風清更驚訝,卻沒在說話,拿起旁邊的茶水為清嘉喝下,接著又請楚奕坐,楚奕當然不敢再輕易離開清嘉身邊,便隻在清嘉旁邊坐下來。
清嘉喝完茶後,又昏睡一會兒才慢慢轉醒。
邱辭道:“除了敏兒,沒有人敢隨意靠近這個院子,你們今天回來我真的沒想到,請原諒!”
楚奕不管,直接伸手:“解藥呢?”
清嘉已差不多清醒,也能聽得清他們說話,便代邱辭道:“茶水便是解藥!”
楚奕回頭看了看她,心想她確實是喝了茶水之後就好起來的,便直接端過旁邊的茶水來喝,風清看著清嘉微微一笑。“清兒越發的聰明了!”
清嘉臉一紅。“陛下說笑了!”兩個字劃清界限。
風清滿臉的笑容頓時消失無蹤,看了眼清嘉,但終是沒說什麼。清嘉亦看著他,他的傷勢應當是大好了,麵冠如玉,依然是當年那個風神醫的風采。
邱辭掩口咳嗽兩聲,清嘉聽得出是隱忍許久的,麵色微變,趕緊看向他的方向,但見他隻穿著裏衣,裹著一層棉被半躺在榻上,臉色和衣服幾乎混同了顏色,他的傷還沒有好麼?還是又出什麼事了?
看著他這個樣子,清嘉的心不由痛,恨不得衝上去緊緊的抱住他。
又轉頭看了看楚奕,他也正看著她,滿目的擔憂。
她含笑道:“七哥,看來需要擔憂的人不是我,邱公子身體似乎不爽呢?”
低頭坐在一旁的風清忽然看向清嘉,半晌說了一句。“他傷口感染,差點性命不保!”並沒有什麼責怪的意思,淡淡的陳述,不知有幾層意思?
清嘉心頭一凜,勉強笑道:“怎……怎麼會呢?不是有陛下在麼?”
風清低下頭,長發散落在耳旁,麵上一如既往的淡然。
清嘉以為他不會再說,便轉頭看向楚奕,欲問他今日來此是為了什麼,可她剛張開嘴,就聽見風清用很低的聲音發牢騷似的說了一句。“誰知道他大雨天的發什麼神經跑山頂上吹簫去!”
“耶律嘉齊,你話什麼時候變這麼多了?”邱辭突然說話。
清嘉雙手不由握拳,一個月來,她夜夜伴著簫聲入眠是沒錯的,無論刮風下雨,一次都沒有聽過,難道邱辭知道她心神不寧,以此來安撫她?
想著,她抬頭看向邱辭,他卻低著頭,仔細研究著手中的青瓷杯子。
楚奕道:“我說呢,能將簫吹的這麼好,一定就是阿辭你了!”
邱辭抬頭,半開玩笑道:“哪有?是敏兒總說我《廣陵散》吹奏的不好,隻好天天呢練習嘍,我那個師妹,可不能讓她看扁了!”
清嘉笑道:“本來嘛,《廣陵散》就不是由簫來演繹的,邱公子的蕭藝自是精湛的!”
邱辭道:“過獎!”含笑看著每一個人,接著又輕咳幾聲道:“對了,你二人來我院裏,有什麼事麼?”
楚奕斂目,隱去眼裏的困惑。
清嘉和邱辭之間說話的語氣就像兩個好朋友,清嘉沒有半分的閃躲,邱辭沒有絲毫的曖昧,這跟他想的不一樣!
楚奕會為了帶清嘉來這裏將她從睡夢中叫醒,想必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說的,便轉頭看著楚奕。
楚奕很快從迷惑中走出來,抬頭深情的看著清嘉,能容納百川的雙目盯著她的雙目,溫柔的要滴出水來。
清嘉臉上一紅,吞了吞口水,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楚奕起身走到她麵前,拿起她的手放在手心裏,接著拉著她站起來,走到房間的最中間,正對著邱辭和風清。
風清斜眼看著他們,邱辭則頭也不抬,小心的撥弄著手中的杯蓋。
這個動作通常是用來加快熱茶的冷卻的,可是這杯茶他明明已經拿著很久了,裏麵的茶水就算被被喝光也冷卻的差不了,他做這樣掩藏心思的動作,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楚奕帶她來此的目的?
清嘉腦中迅速思量著,眼神沒有離開邱辭手中杯子半分,也就在這個時候,奇跡出現了,他手中的茶杯竟然突然冒起了熱氣,難不成這個杯子會自動生水?
看著他漫不經心的樣子,清嘉正想衝上去把他手中的杯子搶過來看個究竟,可就在這時邱辭抬起頭來,要說話的樣子。
兩個人視線無意間觸碰,邱辭頓了一下,清嘉忙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