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月,寒風料峭,冬梅綻放,京城也披上了一層白紗。
離開京城四月有餘,再次回來卻未曾發現一絲絲的變化,碧雲天依舊是碧雲天……
暮色將臨,沉睡中的清嘉猛然睜開眼睛,目光遲緩的看了看周圍,不由的閉上眼舒了口氣,沒想到這噩夢白天也出現了。
睜開眼時,清澈的雙目一下暗淡了許多,隨便拿了件衣服披上,輕輕的下床,一個月的修養,讓她覺得自己快要成仙了。
可能是屋子裏的藥味過於濃重,屏風旁的窗子被丫頭們高高支起,冷風一陣一陣的吹進,不僅席卷了滿屋的藥味,還帶走了清嘉身上並多餘的體溫。
如今,她還沒有找到活著的意義。
靜靜的站在窗前,看著那銀裝素裹的天地,腦中浮現的卻是夜輕歌墜於馬前的淒慘。
吱呀,門被打開了,清嘉循著聲音看去,原來是她在遠州留下的小丫頭。“丫兒,怎麼還在?”她的病已經痊愈,毋須人來照顧。
原本小心翼翼的走路的丫兒聽見有人說話才知小姐已經醒了,再看她衣著單薄的立於窗前,連忙拿起披風給她披上。
長長的披風上繡著近百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十分好看。
“小姐又忘了,丫兒不走了,丫兒要留下來照顧小姐!”不過十三四歲的丫頭,怎的如此重情重義?
清嘉緩緩搖頭,拉了拉披風欲望外麵走。“我不是忘了,隻是覺得不需要你而已!”風清在離開之前將整個碧雲天送給了她,所以她要經常四處走動。
丫兒一愣,猛地想起了來此的目的,連忙叫到:“小姐,若王府又來人了!”
話說完的時候,清嘉正好出了房間,第一個看見的人便是坐在堂下喝茶的平,此番回京,邱辭已被進封為若棋王,看似加官進爵,其實是明升暗降,一個軍人沒有兵權便什麼也不是。
“你以後就叫輕平吧,現在就去收拾東西,我們一起去若王府!”沒有回頭,目光始終停留在那個平身上。
平的目光掃過樓上,或許看見她了,或許沒看見,這已經不重要,對於充滿憎恨的目光,隻會會讓清嘉難堪。
丫兒得令去收拾東西,清嘉又將衣裝整理一下,緩步下樓。
“先生安好!”作為碧雲天的老板,她熱情招待,作為倪十七,她按禮作揖。
正在喝茶的平沒有什麼動作,似乎完全沒有看見站在他麵前的清嘉。
清嘉不動聲色,站在原地未動。
這是她才發現平喝的不是茶,是酒,難怪她沒有聞到絲毫屬於敬亭綠雪的飄然之香。
“倪十七!”邱辭在叫她,簡單的三個字帶著千萬種感情,但是能讓人感覺到的隻有一種,恨。
“清嘉賤命一條,任先生發落!”風清說,邱辭早就知道她的真實身分,如此,平先生必然也是知道的,今日他親自來碧雲天,恐怕就是綁也要把她綁回去的。
平酒杯一摔,突然站起來,白色長衫翻酒汙,是啊,從那天開始,白色是她最懼,卻是他最愛。“你明知道…”蔥白玉指指著她的眉心,略帶顫抖。
明知道!明知道什麼?
看著他迷離的雙目,清嘉想起了第一次見他時他眼裏的流光溢彩,如此暗淡無光的雙眸都是她造成的,她何顏悲戚?
餘光看見拿著包袱下樓的輕平,清嘉上前將他扶住。“先生,清嘉隨你回府!”
平全身一怔,低頭看向她的臉,蒼白的無一絲血色。
右手一動,毫無理由的掐住她的下顎。“我想掐死你!”隨著他的聲音,指間的力道漸漸加深,清嘉的呼吸也變得越來越困難。
“小姐!”輕平驚呼一聲,卻沒有人敢上前,他便是若棋王,誰都知道,隻有當局者不知道。
“我知道!”唇角的笑意未減,那是慘淡的笑。
邱辭笑了笑,長袖一甩在前麵走開。“明日準備遊街示眾!”這隻是對他手下的一道命令,也是告訴清嘉,跟他回王府,會是怎樣的下場。
偌大的碧雲天,沒有一個人說話,清嘉輕輕道了聲‘是’便跟著離開。
輕平不知他們葫蘆裏賣了什麼藥,隻得緊緊的趕在清嘉身後,心中說不出的恐懼,剛才那個叫什麼平的表情,是她長那麼大見過的最可怕的一次,原本深邃睿智的眸子似乎變成了殷紅色,魔鬼,這是她唯一想到的用來形容他的表情的詞。
平沒有乘轎攆,沒有騎馬,就這樣搖搖晃晃的走在路上,清影說不出的無助。
他知道清嘉最在意的人是誰,他知道怎樣做會讓她生不如死,就是這樣,為了讓她成為楚奕的夢,他也深深了解著她。
就如,從碧雲天到王府的一路,足以讓修養了一月的身子恢複月前的樣子。
灰色的天空,寒氣逼人,北風隨時都會將人吞沒。
來到王府的時候,邱辭給了清嘉從未有過的待遇,整的若王府的人全部站在門前迎接。
清嘉並不知平是什麼意思,隻能低著頭站在平旁邊。
“參見王爺!”所有的人,完全一致的動作。
清嘉猛地抬頭,看到所有人下跪的方向都朝著自已,難以置信的抬頭,看見麵無表情的平,許是接受到她的目光,邱辭長臂一申,抓住她的左手。“從今天起,改口叫本王——王爺!”
他就是邱辭?怎麼可能?那日的邱將軍是誰?他為什麼要騙她?
“是!”忍著顫抖,她輕輕點頭,不過是幫她和害她的兩個人變成了一個人,沒什麼好難過的,可是為什麼她好想哭?
頭頂上傳來一聲歎息,更讓她緊張。
“你依然做你的十七夫人!”邱辭又說,未等清嘉反應過來,他已經大步離去。
“給十七夫人請安,歡迎十七夫人回府!”一群下人突然發出來的聲音,清嘉清目看向她們,有同情,有憎恨,有幸災樂禍…
瞥見站在她身後的輕平,清嘉感覺到她的害怕,連忙抓住她的手。“輕平不怕!”說完兩個人在那群人為邱辭讓開的道路上進府。
許是習慣的原因,她抬頭尋找平的身影,不,是邱辭的身影,看見的卻是步履蹣跚的向她們走來的十一夫人,陸停雲。
身材較以前臃腫了些,笑容滿麵,容光煥發,從其別具一格的衣著來看,清嘉隱約猜到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