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淚好燙

又黑又深的瞳仁裏掠過一絲疑惑,男人淡睇她:

“何意?”

傲嬌一時爽,追妻火葬場!

這句話,沈兮從前是玩笑著和司不遇說過的。

此時再提,望著這張堪稱一模一樣的臉,六年看似平複、實則早已成為心裏一處暗傷的悲痛呼嘯而至,說不出清楚怎麼回事,她就哭了出來,而且,怎麼也控製不住,隻能埋臉去手掌心裏,任由淚水洶湧。

見她莫名其妙嚎啕起來,搖椅上的男人滿頭黑線。

聒噪死了!

他不耐煩抬手,去推完全沉浸在情緒裏的女人:

“別哭了,煩得……”

一滴淚,從皓白濕潤的指縫間跌至手上。

明明應該是涼的,他卻覺得很燙。

燙得他手一縮,怔怔看著被燙的那處地方。

怎麼會這樣?

和看見鳳凰一樣,是幻覺嗎?

想了想,他又伸手過去,想再接一顆眼淚試試。

這時,嚎啕慢慢變成哽咽的沈兮想起還得替他換一套針法,用力抹抹臉鬆開手,一隻玉骨節般、勻稱修長的大手詭異停在了自己麵前。

她有些懵,轉眸看向搖椅裏神色莫名複雜的男人:

“你這是想幹嘛?”

莫名其妙想去接一個陌生的眼淚,這讓男人怎麼也無法宣之於口,想了想才道:

“捉蚊子。”

“???”

直覺告訴沈兮,這特麼是一謊話。

像枯骨夜梟他們這種高手,蚊子壓根不敢近身。

他武功比他們還厲害,蚊子敢過來送死?

再說,放著神奇的精湛的內力不使,徒手抓?

她用力吸吸鼻子,懶得戳穿:

“開始第二套針法了,現在你躺去床上,解開外袍趴……”

“這不行吧?”男人一臉抗拒,“男女授受不親!”

“此刻你我的關係不是男女,而是大夫和病人!”

“我沒病!”

“寨主大人這麼威風凜凜,動不動就怒殺多人,還怕生病?”

“你……”

被噎得翻了個白眼,男人扯扯嘴角,露出嘲諷淺笑,優雅扶著搖椅扶手站起,然後拉開長袍上本來也係得鬆鬆散散的腰帶,眸心掠過一絲促狹,“行,本寨主這就配合你……脫!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沒有真本事,若你不能緩解今晚本寨主的頭疼,我就……”

絲質長袍飄然落地,露出男人精瘦的半身。

沈兮飛快看了眼,臉莫名紅了,粗嘎道:

“你就怎樣?殺了我?”

“看來你不太怕死。放心,本寨主多的是讓人生不如死的辦法。”

說罷,他聽話躺去一旁清簡整潔的床上,乖乖趴好。

如玉墨發鋪陳在月白色床榻間,早已心如止水的沈兮卻不由自主……

雙頰燒燙!

眼前閃過從前許多的旖旎畫麵。等意識到自己在想入非非,她暗罵一聲夭壽,深呼吸兩口,掏出另外一套銀針包,走過去穩穩施針。他的脈象很好,頭痛之症似是血過熱而引起的躁鬱,其實可以放血……

但用腳趾頭也想得到,在沒取得信任之前,他肯定不會答應。

最後一根銀針,紮入頭頂。

神色淡漠的男人忽然覺得這個動作似乎有些熟悉,在哪裏經曆過。

一而再、再而三的奇異感讓他心裏蕩起絲絲水波般的漣漪,待頭顱裏猶如江河奔騰的痛感逐漸緩解,他調整下頜往左看,抬眸,赫然發現坐在床畔的女人也正眼神複雜的看過來。四目相對,安靜得能聽到外間蟲鳴的房裏仿佛像墜入一場夢境。

深深凝視著她飽含千言萬語的美眸,他忽然低問:

“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這話,讓沈兮不由得歎了口氣。

他是真不記得了,要麼,他就真不是老九。

菱唇間溢出一聲惆悵萬分的長歎,她反問:

“你覺得呢?”

“我很確定自己從未見過你,但……”

男人收回眼眸。

在他有限的記憶裏,除開吳八娘,他身邊從未出現過任何一個女人,去年在晉國,有一夥人將用秦樓絕色女子來鉤引他從而好打黑風寨的主意,被他當場識破,那一刻,他隻覺得進入鼻腔的脂粉味格外惡心,讓他當場發怒失控,將那個女人一掌劈死……

就是對他有救命之恩,又竭力推他登上寨主之位的吳八娘,他也忍耐有限——

至少,他不能容忍她如此近、又如此長時間呆在身邊。

沈兮呼吸稍緊:

“但什麼?”

“但……”

瞧出她的緊張,男人心裏忽生了促狹之意,又將下頜收回,淡淡道:

“但像你臉皮這麼厚的,實在少見。”

“……!!!”我少你大爺!

默念三百遍“看臉的份上”,沈兮在拔針之後,抽出一根銀針,狠狠紮進他的睡穴。

男人很警覺,立刻捉住她手,淩厲逼問:

“你想幹什麼?”

“想讓你好好睡一覺,躁鬱症患者應該多休息!”

他的手很熱,勒得很緊,沈兮趕緊擺出一臉無辜的表情。

“躁鬱症?聞所未聞!”

陣陣倦意襲來的男人明顯不太信,黑黢黢的眸子在上上下下打量她很久後,用力一拉,沈兮猝不及防跌去他隻半蓋著一層錦衾的胸上,頭嗡嗡似要炸裂,這下,輪到她驚慌失措了:

“你想幹什麼?”

還不確定是老九呢,再說,就算是老九,他一點不記得自己……

這和陌生人有什麼區別?沈兮無法接受!

女人的臉砸在了鎖骨處,細微鈍痛和溫熱觸感讓男人怔住。

旋即,眼皮變得沉甸甸的。

睡意襲來,他想,這……

應該不完全是被紮睡穴的作用。

手自始至終沒有鬆開,他最後看一眼雙頰飄紅的女人,疲倦道:

“你就是想讓我對你幹什麼,我……此刻也幹不了。”

“……”

不毒舌你會死啊?

再度默念三百遍看臉看臉,沈兮耐心等他睡著再試圖抽手。

可是,不管她怎麼用力,男人的五指就像手銬似的,牢牢鎖住手腕。

她鬱悶壞了,特別想一拳揮過去。

但……

當拳頭伸過去,手又不自覺鬆開,輕輕碰觸他眼下厚厚的烏青:

“老九,真是你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