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同時將枯骨和沈梨的心提到嗓子眼。
尤其是枯骨，這些年，盡管誰也不說，但他們心裏都認定司不遇死了，否則，高達三十來回對盤龍嶺的搜索怎麼連一塊衣衫布都找不到呢？
此刻見到活生生的一個男人，容顏和昔日並無任何改變，理智告訴他，除開長相相似，應該並不是一個人——
可，他們又奢望是一個人！
半暗半明的光線裏，白衣男人也在看過來。
吳八娘見沈兮忽然間淚流滿麵，奇怪瞧瞧這個又看看那個：
“沈大夫認識我們寨主？”
當然，更奇怪的，對視如此之久，寨主居然還沒喊將他們丟出去。
嘴裏心裏猶如吞了黃連般苦澀，沈兮捂住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這時，男人優雅從容的走了下來。
眼看他越走越近，白衣在晚風中蕩出優美弧度，三個人的心全都提去嗓子眼。
沈兮更是連呼吸都開始陣陣發緊，好像又被人掐住了脖頸：
“老……”
“什麼老？”
夾雜不耐的三個字從男人薄唇畔溢出，不待他們反應，俊逸如謫仙的男人滿臉嫌棄的打量，“我很老嗎？八娘，這就是你替我尋的大夫？動不動哭上？難道哭能治病？你也是老江湖了，居然還被江湖騙子給騙得團團轉，來人，丟他們出去！”
沈兮：“……！！！”
枯骨和沈梨：“……！！！”
吳八娘貌似對他言聽計從，一聽這話，縱容心裏知曉他們並非江湖騙子，卻也招手喊來幾個嘍囉，同時壓低跟後麵的枯骨解釋：
“對不住啊，我必須喊人將你們做樣子丟出去，不然他會大怒，然後……後麵可沒什麼安寧日子過。這樣，我答應的第二個一萬兩……”
話也飄到沈兮耳朵裏。
舍不得將眼神挪開分毫的她正要開口，白衣飄飄的男人已十分不耐：
“還不動手怎麼回事？她是花癡嗎，從看到我到現在，眼睛都沒眨一下！”
“……！！！”
尖酸刻薄的話，噎得沈兮滿嘴玻璃茬兒。
若不是看在他臉的份上，她保證掉頭就走，就算立刻倒地猝死，她也不會施救！
可……
又深深看了眼他和司不遇如出一轍的臉，沈兮咬牙暗忍，溫柔道：
“把脈都沒把，寨主怎知我是江湖騙子？要不，我先替……”
“不用！”男人一臉高嶺之花的淡漠，“本寨主好得很，無需把脈！”
“寨主如此英明，應知諱疾忌醫可不是明智之舉。”
“你居然敢暗示本寨主不明智？”
男人像被激怒的獸，伸手就往沈兮纖細白嫩的脖頸處掐去，縱然也很懵，但枯骨和沈梨還是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尤其沈梨，她還是不相信死人能夠複生，一出手就是凶悍招數，持劍直逼男人麵門而去，逼得他騰空飛起，白衣宛如一隻大鵬展翅而飛：
“瞧你們兩武功還不錯，正好，本寨主很久沒殺人了！”
說罷，男人連接枯骨和沈梨的出招，一枚暗器更是劃破枯骨外衫——
因為他還在猶豫，分神了！
看三人片刻打作一團，吳八娘急了，埋怨對癡癡仰頭的沈兮道：
“你剛才怎麼能那麼說話呢？他是病人，你作為大夫，不能跟一個病人計較啊！現在這樣，沈大夫，實話實說啊，我可不保證你兩個隨從能全須全尾回去，寨主萬一怒性狂發，那……”
鬱悶咬著牙後槽，吳八娘鬱悶道：
“我也隻能賠您一點銀子！”
即使雙人出手，也並未占到任何上風。
聽到吳八娘這麼說，沈兮奇怪轉眸：
“二寨主平日就這麼一直哄著他，慣著他？”
“不然呢？”
吳八娘一臉理所當然，隱隱還有些驕傲，“就算性情難測，但他聰明無人能及啊，而且武功高強到能夠橫掃千軍，我們江湖人士，當然是有能力者說了算！書上不是有那麼一個詞嗎，叫什麼瑕…不掩……瑜，對，就這個詞兒！”
“還未請教寨主大名？”
一顆心狂跳不止，沈兮不斷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
吳八娘搖頭：
“不知道。實不相瞞，我們這位寨主呢，是我兩年前從晉國隨手救起一個落水者，姓名年紀家住何方什麼都不記得了，後來他領著咱們黑風寨壯大，被兄弟們推上寨主之位，還真沒誰介意他姓甚名誰。沈大夫為何問這個？”
什麼都不記得了？
失憶嗎？
在空中打鬥的男人身形依然堪稱優美，聽到這，沈兮越發肯定他就是司不遇。
想了想，一個主意浮上心頭。
她吹了記口哨，隱在暗處的夜梟很快騰空而來。
在吳八娘目瞪口呆中，她附耳交代：
“你也去，引他向你出手，關鍵時候，我會擋在你麵前……”
如果是失憶，用雷同的情境刺激或許會有反應。
夜梟會意，沈梨在沈兮打手勢下持劍退下，枯骨依舊處處忍讓，大概是覺得和他打不盡興，白衣男人開始對夜梟發起猛烈的攻擊，夜梟接了二十來招，靈巧往沈兮這邊退。
長劍刺過來時，吳八娘大驚失色。
她想要推開沈兮，卻被沈梨從後麵封鎖住穴道，沈兮成功打開雙臂擋在了夜梟麵前！
仿佛又回到那日在盤龍嶺斷崖，她嗓音再度哽咽：
“你不會殺我的！”
劍尖抵住她身前的衣襟，男人收放自如，徐徐落地。
他看著水眸一片汪洋的女子，總覺得這幅畫麵好像在哪裏見過。
但是……
覺得而已，當不得真！
之前時不時頭疼欲裂時，他還覺得自己見過鳳凰呢！
他勾唇，即使冷笑，也透出一股糅進骨子裏的矜貴輕漫：
“憑什麼不殺你？憑你這勉強還過得去的姿容，還是憑你所謂的醫術？”
“……！！！”
大爺的，還能好好說話嗎？
沈兮暗咒了句，身體紋絲不動。
而這時，劍鋒又往前移了移，男人凜凜揚眉：
“說話！”
劍鋒的冷銳透過衣衫直抵心房。
示意枯骨和沈梨不要輕舉妄動，沈兮想了想，同樣揚眉：
“憑老娘看上了你這張臉，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