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晨擁著墨色狐裘回眸,淡淡啟唇:
“黑蛇,請郡主進來。”
“哼!”
在這永福院,之前頗得慕容凡寵愛的慕容雪素是老大。
隻是,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不過去了一趟宋國而已,之前爛泥扶不上牆的慕容晨一改頹勢,奪得父王信任不說,如今地位竟比她似乎還顯重要,更別提如今每天都在把“以兒子為傲”嘴上的生母袁氏!
同母一胞,慕容雪內心其實非常樂意看到慕容晨的崛起。
隻是,她怎麼也想不到,之前諸般照顧的哥哥一席頹風後,和自己意見一再相左——
之前宋國鴻臚寺卿司不染以斬殺洛青禾為由,要求使團啟程回國,她本是不願的。
一個洛青禾,死了便死了唄,堂堂攝政王府,要忠心能幹的狗還少嗎?隻要自己嫁給司不遇,即使當不成皇後,也至少是四妃之一,對周國有百益而無一害,目的尚未達成,為什麼要回來?
但是!
父王聽了哥哥意見,直接下令召自己回國。
以至於她抵達周國京都後,兄妹兩人第一回爆發了爭吵。
這是其一!
其二,盡管父王穩居攝政之位,但林太後母族林氏和皇族閔氏這些年勢力並非完全消亡,之前她一直主和,覺得隻要能夠維持目前穩定局麵,就很好。
但慕容晨的意見顯然不同,在宋國邊境製造亂子不說了,父王還將林太後和小皇帝軟禁在宮城……
兔子急了尚且咬人呢,何況閔氏本來還是正統!
對此,慕容雪回京都極力進言,但不知慕容晨給父王灌了什麼迷魂湯,他充耳不聞——
更讓慕容雪無法容忍的是,她花了好幾年時間才成為慕容凡眼裏最得寵的女兒,尚未婚嫁就賜郡主之位,她一直以為自己打拚回來的堅不可摧。
誰料為此事……
父王第一回重叱她,還扇了一耳光,說她要以家國大事為重,兒女私情該舍棄就舍棄!
慕容雪簡直嘔得快吐血!
若非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她真想弄死他!
揣著這個念頭,她凶悍推門而入:
“母親今日不適,一大早就叫你陪同用晚膳,為何沒去?”
臥房燃著清心好聞的沉水香,陳設看似繁複精美,但其實真正的好東西並不多:
這就是從前慕容晨的風格!
性情大變已奇怪,為防止招來更多懷疑,司楠庭沿用舊局,並未作出更改。
更何況,就算眼光挑剔,如今他的心思也不在這些上麵。如果說之前攪亂宋國邊境多少還有些報複的意思,文帝禪位司不遇則讓他心似刀削——
帝位竟落去了自己最不願看到的人手裏!
不僅如此,還是禪位!
背後是否意味著司不遇做了什麼大逆不道之事?
他那樣心腸冷硬的人,再加上有沈兮那般神通的輔佐,不是沒可能!
若最初的最初,父王不被毒死,宋國江山原本是屬於自己的!
每每想到這,他心裏就像在被火燒。
所以他暗暗決定,就算永遠不能再做回司楠庭,他也要的拿回所有屬於自己的東西:
江山,女人,帝位……
心事猶如覆下的眼睫被覆去心靈深處,慕容晨淡淡看向慕容雪:
“我有事出門,回得晚了。”
“是回得晚了……”
越看越覺得慕容晨像變了個人,慕容雪擺出和從前一般強硬的姿態,“還是你壓根沒把母親的話放心上?母親最心疼的就是你,陪同用膳這麼小的心願你都不願滿足她嗎?還是說,在如今的哥哥眼裏,母親和我已經不重要?”
“阿雪,你言重了。”
慕容雪此人,在慕容晨看來,最大的長處就是心硬。
準世子慕容輝光芒萬丈,她能忍辱負重,聯合慕容羽將其害死;
洛青禾對她一往情深,她隻將人當做走狗,甚至不願顧及他的性命;
殘毒無情,倒和從前的鳳錦之很相似——
這也是慕容晨不喜歡她的原因之一!
他已經在鳳錦之那裏吃過一回虧,斷不可能吃第二回。
更何況,借用慕容晨的軀殼,他原本和慕容雪就毫無任何感情可言。
施施然在燃著銀絲炭的圓桌畔坐下,慕容晨溫和的笑:
“母親生我養我,阿雪從前對我諸多照顧,你們是這偌大王府和我最親的人,如何會不重要?如果你還在為命你回國的事生氣,我向你道歉,實在是……振南門和洛青禾還能為為父王所用。”
這般謙和的態度,慕容雪臉色緩了半分。
重重坐下,她冷俏揚眉:
“那軟禁太後和皇上呢?”
“阿雪,此事乃是父王考量,並非我……”
“你覺得我會信?”
清冷譏誚一句,慕容雪竭盡全力放緩語氣,擺出最真誠平和的態度:
“哥,你能振作,母親和我別提多高興,但相信我,慕容羽和慕容泉不是什麼好東西!自從大哥死,府內的哥兒為世子之位爭得頭破血流,他們個個都是毒蛇,你不是他們的對手。”
攝政王的嫡子,隻有慕容輝一人。
他是名正言順的世子,其餘庶子並無成為世子的資格。
當然,慕容輝死後,其他人又重新有了機會。
唯一的機會!
知道慕容雪近段時間都安排了人盯著自己,慕容晨心中不悅。
但臉上,他仍溫和:
“我明白,所以希望阿雪你能助我一臂之力。你不就是想要司不遇嗎,我……”
“我要的不僅僅是司不遇,還有宋國皇後位!”
情意遙寄多年,苦心孤詣多年,慕容雪自認配得上那個位置,“但你現在做的事……要是我沒猜錯,你打的主意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對不對?你想慫恿父王和宋國作對,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訴你,這是以卵擊石!”
嗬,宋國江山可是自己的,司不遇連皇帝都做不了,你憑什麼做皇後?
暗哂著,慕容晨也淡了臉色:
“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這不是你的作風。”
說著,他起身複又走到之前立的窗口,將虛掩的窗推開,任由風雪和暗香潛入。
“還是說,阿雪你,早在對司不遇一見鍾情時,把自己……當成了宋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