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太極殿，一身龍袍的文帝也在發出嘶吼。
隻不過這一聲充滿惱怒，是典型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至於恨哪塊鐵……
將龍案拍得砰砰響得他勃然轉身，看向跪姿筆挺的兒子：
“不就是一個女人嗎？怎麼不能收去府上？你知道，慕容雪現在很得慕容凡歡心，隻要你將她收了，周國近五年都不會再生亂子，這樣的方式不比大動幹戈好嗎？朕告訴你，朕金口玉言，既然答應慕容雪結這個秦晉之好，你必須……”
司不遇的臉，冷似玄鐵——
從城門到皇宮，他用了最快的速度，生怕慕容雪和汪使臣在文帝麵前胡言亂語，從而引起文帝又懷疑沈兮。
沒想到一到太極殿，文帝對無欲無求是否出自沈兮之手沒怎麼追問，反想撮合他和慕容雪。
理由簡單，得到掌上明珠的她，等同得到實際把控周國的慕容凡支持！
大宋和周再度結盟無間，有利於之後的局麵！
司不遇拒絕。
慕容雪的臉色，當場漲成豬肝色。
不過，當著文帝的麵，一個外來的郡主自然不會放什麼狠話，她含情脈脈又欲語還休的看了看他，和汪使臣一道告辭。
她是否深情多年，是否懷其它心思，文帝覺得這些都不太重要。
重要的是她如今儼然是慕容凡最心愛的女兒，一旦嫁來宋國，利益大於損害。
可沒想到……
想到這，文帝軟下口氣，歎道：
“朕知道不管發生什麼齟齬，你心中始終認定沈兮，所以朕在你來之前和慕容雪交代過，她要想正妃位置絕對不可能，隻能為側妃。事情不是很簡單麼，你把她領回去，之後昀王府發生什麼，朕保證不會過問！”
言下之意，隻要慕容雪入府，是生是死，是好是壞，全憑你本事！
既安撫穩住周國，又全了和沈兮的夫妻情，兩全其美！
見兒子的唇抿得跟條直線似的，來回踱步的文帝又道：
“你看，之前你娶沈兮，不也是……”
“不一樣！”
所有利益全寫在明處，司不遇當然清楚慕容雪的分量，隻是……
自己如何能負她？
這一路走來，她的俏皮溫柔，她的歡快憂傷，甚至她的財迷和時不時的小壞，一絲一毫全都牽扯自己的心！
若沒有她，司不遇權當沒心沒肺，像從前收元妙、錢馨兒一樣，留在府裏不碰便罷。
可她橫空出現，愛自己愛得毫無保留，自己亦不舍她半分委屈……
嘴都說幹了，仍舊執迷不悟，文帝不由得暴嗬：
“有何不一樣？”
“當日娶沈兮，兒臣是被事實所迫，如今每每想起，總覺得如死裏逃生的幸運！幸運她是兒臣想要的女子，也慶幸兒臣能入她的眼、她的心！顯然，慕容雪不會是這樣的存在，此乃不同之一！不同之二，當時兒臣身旁並無他人，如今已有相知相愛的正妻，斷不會再讓其他女人入府！”
“哈！”
文帝被氣笑了，八字須一抖又一抖：
“聽你意思，你這輩子隻有她一個女人是嗎？”
“是！”
“你……”
陰沉沉瞅一眼緊閉的朱紅大門，文帝盛怒難壓，“天底下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你身為親王，身為皇族，不想著為皇家開枝散葉嗎？老九！朕隻知你往日糊塗，卻不曾想如今依舊糊塗！別以為有一幫人支持你就開始有恃無恐，朕還沒死呢！”
“父皇明鑒，兒臣從不敢有恃無恐！”
“哼！朕且問你，東宮之位……”
“父皇！”
司不遇泠然打斷，“若能非要用這些來說，兒臣……”
儲君之位，未來的皇帝啊，文帝不信他不動心！
身在皇族，哪個人又不會對這個位置動心呢？女人天下何止千千萬？即便心係一人，為帝位、為國家做出犧牲，不也應該嗎？自己當年娶玉妃，不也是為穩定兩國邦交麼？怎麼到他就不行？
文帝陰沉沉盯著他，胸口的五爪金龍起伏著：
“你待如何？”
司不遇抬頭，深瞳黑亮照人，裏麵的執拗讓文帝情不自禁想起往昔。
那時，她也這般靜靜望著自己，漂亮眼睛裏盛滿偏執、悲傷和無奈，仿佛是無聲控訴。
“兒臣……不孝，請父皇如懲罰五哥一般褫奪兒臣封號，兒臣願當永遠的九王爺。”
褫奪尊號，在宋國皇族是很嚴重的懲罰。
就親王皇子來說，一旦封號被奪，意味著幾乎再無可能涉足權利中心！
不敢相信兒子居然要為一個女人舍棄好不容易翻盤的局麵，文帝震駭又震怒：
“你……這、是、威脅朕？”
老大沒了，老二作死了，太孫也完了，老五又……
子嗣凋零至此，他居然還敢撂挑子？！
越想越難以控製內心的憤怒和失望，眼看他木然不動，文帝抓起龍案上的硯台，狠狠砸過去！
砰！
硯台直中額角，滑落串串殷紅的血。
很快，他半張臉都被血糊住，但身體仍是挺拔如樹。
文帝看得眉心直跳，吼問：
“為何不躲？”
“兒臣自知不孝，願受父皇責罰。”
“你……”內心一時五味雜陳，文帝不耐煩轉身，撐住龍案穩住身體，“滾！”
連血都沒來得及擦，司不遇立刻起身。
臨到門口，他猶豫止步，回眸看向殿中孤獨的黃影：
“父皇，兒臣鬥膽問一句，您……可曾真心愛過一個人麼？”
真心愛一個人？
嗬，自己哪回不是真心呢，可得到過什麼好？
想到這，文帝攥拳嘶吼：
“快滾！滾！”
盡職守在門口的路福見司不遇滿臉血，大驚不已，不過他行色匆匆，路福隻好端著膳房備的燕窩羹，小心入內。
一進去，立刻嚇得腿軟，文帝彎身傾倒在龍案上，人事不省。
將東西一扔，他疾步跑過去，一邊探文帝鼻息，一邊大喊：
“皇上？皇上！”
沒有任何回應。
看著這張熟悉的臉，路福猶豫著。
若不及時傳喚太醫……
片刻，他轉身狂奔而去：
“來人啊！宣太醫！宣太醫！”
他沒看到，在他大喊跑出去後，趴在龍案上的文帝緩緩睜開虎目——
裏麵蘊藏著無窮無盡的複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