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梟無聲上前,陸流雲麵帶遲疑,然城門附近的人卻是潮水般圍過來——
城門守將隸屬衛軍,衛軍和禁軍同氣連枝同為皇帝心腹,龐鬆若要阻止司不遇,他們別無選擇,必須站在龐鬆這邊。
周圍零散的百姓紛紛散去,司不遇淡淡掀起眼皮:
“大統領打算用武力留住本王?”
“臣不敢!”
龐鬆持劍不動,“日後再向王爺請罪,但此刻,請王爺務必隨臣入宮!”
“如此,本王倒要瞧瞧,大統領今日能不能帶本王進宮!”
眼底緋紅,逐漸加深變猩紅。
察覺到司不遇身上散發出濃烈嗜血的殺氣,龐鬆怔住。
不由得想起多年前那個夜晚,眼前男人,不,那時還是少年郎一名,以一己之力殺入太極殿。這麼多年過去,他曾墜入最低穀,如今又如新星冉冉升起,不管位置如何,他的內力和武藝顯然越發精進,足夠對號稱大宋第一高手的自己形成威懾!
陸流雲比夜梟還是稍微通人事,諫道:
“王爺,要不您隨大統領入宮吧,屬下和夜梟去追王妃!”
“不……”
“哈哈……”
一陣爽朗大笑傳來,幾人循聲往城門望,隻見藍袍藍帶的烏十郎由一個彪形大漢推著進來。
他含義莫測的瞥眼龐鬆,看向司不遇時眉眼才捎帶笑意,“好一個大局和女人的取舍!看來在昀王爺心裏,昀王妃比什麼都重要,雖然有失英雄氣概,但也算重情重義!龐大統領乃斬斷女兒情長的大英雄,怕是難懂得王爺心情!”
司不遇自然清楚沈兮讓周謙送去十萬兩買平安的事。
見他這般輕鬆,他冷臉如鐵: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烏盟主是打算不要弑天盟在江湖上的聲譽了?”
“原來是弑天盟盟主!”
明明自己坐在高頭大馬上,對方窩在矮小輪椅裏,龐鬆卻覺得方才烏十郎那一瞥,帶著令人心驚的審視和殺意,怎麼回事?這未免太可笑了吧,難不成自己還敵不過一個殘疾的江湖盟主?龐鬆暗嘲自己真是老了,“久仰大名!”
“彼此彼此。”
烏十郎又瞥了眼龐鬆,之後,再不看他。
輪椅被推到司不遇的馬前,他鎮定道:
“王爺若信得過,把救王妃的事交給在下,您隨大統領入宮去吧。”
“若你值得被信任,之前在城門處,她就該被救下來,而不是一路出城往南!”
盡管心裏對他有諸般猜測,但事關沈兮,司不遇不願冒丁點兒的險:
“讓開!”
“再請王爺三思!”龐鬆的玄鐵重劍巋然不動。
“之前在街道上發生什麼,王爺看得很清楚,並非烏某的人辦事不利,而是王妃直接被送去城外!”烏十郎並未生氣,平靜仰望著臉色越來越差的男人,“烏某鬥膽,請王爺下馬聽烏某一言!若聽過此言王爺還是執意出城,烏某立刻讓路!”
他神色,比任何時候都要誠懇。
想起這些日子的試探和真真假假相處,司不遇翻身下馬。
屈尊俯身湊過去時,烏十郎的唇快速翕動幾下。
其它人連口型都未來得及辨認,司不遇糅雜著騰騰殺氣的俊容卻是瞬間布滿驚詫,其程度不亞於之前在街道上親眼目睹仿如妖魔鬼怪的黑霧:“所言當真?為何之前從未聽烏盟主提起過?!”
烏十郎輕鬆聳肩:
“烏某的秘密,為何要告訴王爺?您給銀票了嗎?”
“……”
“所以,還請王爺相信,天底下最不想讓昀王妃出事的人,王爺排第一,烏某絕對排第二。”抬抬手,彪形大漢推動輪椅轉身,烏十郎一邊往外麵的馬車行,一邊揚聲說,“所以,王爺請放心入宮去吧,王妃交給烏某去追,王爺準備好銀票即可。”
塵土飆揚。
烏十郎一行人奔騰而去。
收劍,司不遇什麼都沒說,策馬往皇城方向奔去——
快點了結完半路殺出的慕容雪,自己還是得追出去,不管烏十郎所言是真是假!
往南的官道上,幾匹駿馬同樣在奔騰不息,快速引起的顛簸讓沈兮從昏迷中醒來。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簾外依然不斷跳躍的橙金陽光,和空氣裏上下浮動的細小塵微。
按按太陽穴,沈兮從軟墊爬起,隻聽對麵傳來還算動聽的低醇男音:
“醒了?”
昏過去前的種種灌入腦海,側趴著的沈兮由下往上打量。
黑靴,雨過天青色的袍,腰間黑帶別著一貫碧玉簫,再往上……
是個眉眼俊雅的男人,隻是,這份俊雅不同於司不遇的驚豔逼人,也並非司不羈的英氣瀟灑,更不同司不染的溫潤如陽,帶著兩三分若有若無的陰柔氣,一雙桃花眼狹長,頗有幾分後世花美男的感覺。
沈兮不答,轉而打量改動過的車廂。
原有的座椅被撤,取而代之是此刻屁股下的軟墊。
左邊兩個水壺,右邊兩個食盒,空間比尋常車廂顯得大了許多……
是要趕遠路的配置!
想到這,她起身坐好:
“洛門主想帶我去哪兒?”
“你……”洛青禾震驚,“認識我?”
“不認識,但……”
抬抬下巴示意他腰間的玉蕭,沈兮似笑非笑,“有些特征太過明顯,給洛門主一個不成熟的建議,以後幹壞事,記得把主要特征隱去。聽說振南門是周國的大幫派,想不到也願聽一個小小的鳳錦之差遣,不知洛門主要了多少報酬?”
色若梨花的女子淺淺笑著,一副好奇調侃的神色口吻。
沒有驚慌,更沒有害怕。
冷靜,不應該說沉靜自若的反應,讓洛青禾不得不刮目相看。
而在此之前,他唯一刮目相看過的女人,是慕容雪。
心裏豎起高高防備,洛青禾閉上眼繼續打坐,拒絕交流。
見狀,沈兮輕笑著坐去他麵前:
“讓我猜猜,十萬兩有嗎?要差不多,我給洛門主五十萬兩,送我回去,如何?”
五十萬兩?
洛青禾仍然不動,心裏的漣漪卻是怎麼也止不住:
宋國富成這樣了嗎?
一個王妃,隨隨便便能拿出五十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