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要麼從了我,要麼……

沈兮仍然不動。

但是,她能感覺到那道灼灼如火的目光,好像要在她背後挖出一個洞。

少頃牢監親自提著食盒過來,司楠庭揮揮手讓他退下。

醋溜白菜,鮮蒸魚,香芹牛肉……

算不得什麼珍饈美味,但勉強能吃,他一邊擺,一邊說:

“餓著肚子也能睡?從前在昀王府,我記得你每天不吃飽不能睡,連午睡都做不了。來吃點,這裏又冷又濕,不吃扛不住。你從前不是跟我說過一句麼,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餓你大爺!

沈兮無聲翻白眼,一點也不想看見這人!

司不垢被殺的地方距離武州不遠,老九什麼時候能回來啊?

見她還是一動不動,司楠庭抿出絲笑,彎腰看向那盤魚和牛肉:

“這魚,是鯽魚,多刺肉少,其實算不得什麼佳肴美食,但上麵撒了蔥花紅椒,看著竟也覺得味道不錯的樣子。還有牛肉,天牢這幫人吃得起什麼好牛肉呢,估摸也次得可以,隻是……”

“你踏馬有病吧?”

他不說還好,一說,沈兮腦子裏就出現畫麵感。

一出現畫麵感,饑餓感讓人百爪撓心!

她怒火中燒,翻身坐起,冷視欄杆外的一襲暗紋孝袍,但仍尊貴無比的少年。

司楠庭好脾氣的彎腰,將菜放回去:

“吃吧,無毒。”

“有毒無毒,我比你清楚。”沈兮反唇相譏:

“純屬不想吃。聽說咱們大宋國十分重視孝道,娘娘崩逝,身為皇太孫,你不應該長久跪在靈前麼?”

司楠庭臉色微冷。

他拾起筷子,遞進去:

“孝道在心不在身,皇祖母若有在天之靈,會知道我的孝心。”

沈兮盤腿冷睨,心裏隱隱有個念頭,卻又不敢多想。

暫且不去考慮毒死竇皇後的無欲無求從何而來,下毒之人,除開鳳錦之,她不做第三人想!

畢竟她有這本事,還特麼連多巴胺都清楚!

隻是,鳳錦之和司楠庭……

想到這,她起身走近,用熠熠如星的眼神盯住他,假裝無意輕哂:

“雖然之前咱們扮演鬼上身嚇你二嬸,但太孫應該清楚吧,世間並無鬼魂,如此推測,也沒什麼在天之靈,太孫如何讓娘娘知道你孝心?難不成太孫打算明年祭日寫上一些孝心,燒給娘娘?活著尚且未能盡多少孝心,死了再盡,未免有些……嗬嗬……”

這話,極盡諷刺之能事。

沈兮是故意的。

她可以想象,若是換做從前的司楠庭,肯定會罵自己放肆。

而今,話音甫落,鐵欄外的少年紅唇輕揚,冷淡如水:

“這就不勞你操心了。皇祖母想要什麼樣的孝心,我比你清楚。”

“噢,那你倒是說說,她想要什麼樣的孝心?”

“自然是我登上帝……”

該死!

她在試探!

話一出口,對她還是沒有高高豎起防備的司楠庭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

眼看沈兮笑靨變冷,他轉念一想,覺得沒什麼好掩藏,遂又冷硬道:“吃點吧,如果我不來,你連這個都吃不到。天牢還得呆一陣子,你不可能一直餓,還記得從前你教過我,要把握好每一個機會。”

他的眼睛,猶如兩汪深不見底的黑潭。

再聽他及時打住,沈兮的心一直往下沉去。

熊孩子犯渾,收拾捶打或許還有救,但若他狠辣到……

想到這,她接過筷子,點頭:

“對,我教過你,要把握好每一個機會,即使身處痛苦,也要讓它變成滋養自身的肥沃土地。”

“我記得。”

每每說起昀王府那段,司楠庭的神色和內心總是格外溫軟。

“看來這碗雞湯太孫喝進去了。那接下來說說吧,你和鳳錦之什麼關係?”

她問得太快,本以為還能追憶往昔的少年下意識呆住。

瞳孔不自覺往左上瞟了記,才莫名其妙的問:“誰?鳳錦之?我能和她有什麼關係?那日在五叔府邸,是她跟著鳳老出遊後我們第一回見。你問這個什麼意思,該不會是……突然關心吧?”

他故意語調輕揚,夾雜著男人對女人的挑豆。

沈兮聽得直犯惡心,心也一沉到底——

這小子在撒謊!

食欲被這點惡心蓋過去,她將筷子往鐵欄外一扔:

“走,我不吃。太孫若內心有愧想彌補點什麼,你進來看到的女人或許更需要!”

“進來……”

司楠庭臉色劇變,雙手用力扣住欄杆:

“你知道那邊是誰?”

“何清顏。”

沈兮盤腿坐回去,對竇皇後之死基本有了判斷,“不是嗎?太孫是不是想知道我如何猜出來的?很簡單,剛才太孫進來問的那句話,充滿嫌惡與憎恨。除開那個將鼠疫傳給你,又悄悄成為你第二位二嬸的人,還能有誰?”

“你……”

腦海裏像有什麼東西砰砰炸開。

他很快想到方才那些莫名其妙的問話,心裏刹那得出結論——

她知道了!

仿佛最後一層遮羞布也被扯掉,司楠庭陰鷙的目光從飯菜抬至她的臉:

“不吃便算了,估計也不合你口味。後麵,我讓膳房做了再送過來。”

“不用費心,我不會吃。”

再不想多看他一眼,沈兮又朝內躺下去:

“畢竟,太孫的孝心,一般人承受不來!”

“沈!兮!”

側躺朝內的女人枕著手紋絲不動,若能進去,司楠庭隻怕立刻就要衝上前扣住她臉直視自己,讓她好好瞧,自己究竟有哪點不如司不遇?陣陣淒厲如鬼的笑音打斷他的暴躁思緒,他低低丟下一句,“要麼從了我,要麼……”

“永遠不會有那天!”

從前的柔善少年,徹底死了。

沈兮懶得打馬虎眼,直截了當。

不知是被氣到,還是怎樣,司楠庭沒再說話,抬步往外走。

靜靜合上雙眼眼神時,她聽到外間傳來痛苦淒婉的質問:

“司楠庭!是你害了我父親!是你害了左相府幾百口人!是不是?司不垢也是你殺的,是不是?”

鐐銬撞擊鐵欄杆的聲音冰涼刺耳。

抬手壓住想阻止的牢監,司楠庭泠然轉身:

“是,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