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裏還在消化剛才枯骨所言,沈兮一聽,敏感反問:
“什麼意思?你也懷疑我的判斷?”
“王妃所診,必無錯處。”
陸流雲將粥放去帶的簡易幾案上,沉默深峻的臉上劃過一絲疑惑,“隻是,方才姚青備了熱水,您沒讓他進去,微臣略有些疑慮。若是被毒蛇咬,難道不要用熱水清洗傷口為佳麼?當然,王妃自有王妃的處理,是微臣僭越……”
這家夥看著古板無趣,想不到心還挺細!
想起從司莫憂嘴裏聽過出了陸驚雲那等傳奇和陸流雲這等高手的陸氏家族,她出其不意打斷:
“你其實很關心他。”
說完,她故意又不輕不重加了句:
“雖然平時你們兩人看彼此都不太順眼。”
“……”
不知道這話是戳到真相還是逆鱗,陸流雲靜靜看她半瞬,沉默走開。
這一下,沈兮對陸氏家族,以及和司不遇的淵源更好奇了。
司不遇也好,陸流雲也罷,他們似乎都不願意這段,真是……兩個好好的大男人都特麼別扭!隨便扒拉幾口,心始終懸著不放的沈兮去姐妹兩和焰紅共用的營帳洗浴,之後,獨自回了營帳。
夜漸漸深了。
獨自躺在床上的她想著滿腹心事,逐漸墜入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陸流雲的驚喊喚醒:
“有劫匪!”
一個激靈,她立刻清醒,順勢抓起藏在枕下的手術刀,貓身溜去門擋旁。外麵安靜極了,隻有一道越來越快、越來越急的兵器碰撞音不斷紮進耳朵,難道……真是烏十郎的人來搶劫災銀?估摸著司不遇或許很快就會回來,沈兮偷偷摸摸出門。
外麵的景象,卻讓她驚呆了——
營地周圍黑壓壓矗立著不少人,他們這邊除開陸流雲和自己,其餘人全部沒有反應。
迷藥?
她躲在暗處大氣都不敢喘。
這時,素來英勇的陸流雲不敵對手,被踹飛過來。
砰!
她身前的雜物箱被撞翻,看到她,陸流雲大驚,一個翻身撐起:
“帶王爺走!微臣殺出一條路!”
“……”還不承認自己關心司不遇!見他嘴角淌血,沈兮急問:
“他們怎麼……”
“不知何故……”
陸流雲後麵的話,生生咽了回去,因為隨著一道寒光閃來,黑暗中突然出現一個身影,和傍晚他們閑聊說的烏十郎除開身材有差異,確實頭大如盆,雙眼似洞,還有一張格外厚大的大紅嘴,讓人不敢多看。
陸流雲迎上去,但很快又被對方製住。
一身夜行衣的烏十郎長槍挑向他的脖頸,眼神卻投向正欲拋灑毒藥粉的沈兮:
“別動,他會死。”
“好,我不動,你別殺他。”
哐啷扔掉防身的手術刀和藥粉,沈兮慢慢站起。
直到這時,她才看清楚,原先守在營地周圍的唐侍郎和眾護衛全都到翻在地。
不像是被殺死,而是……
什麼迷藥能夠逃過自己的五官?
電光火石間,沈兮想到一個紕漏——
水!
營地附近有一條小溪,之前去撒雄黃,為保險起見,她還特意嚐試過,水質未被汙染,地下又是砂礫等物,因此清澈甘甜,可作飲用。但是,如果弑天盟將迷藥投入上遊,她檢測時還未流下來,又或許等她嚐過之後再投入迷藥,那麼,人人逃不過。
除開洗澡,大家吃飯喝水……
自己一直心神恍惚,壓根沒嚐出粥的味道是否有異樣!
隻是,故意示弱設局,想引他們大刀闊斧殺過來,想不到人家另有盤算!
傳言弑天盟殘暴,搶劫殺人放火,為何又用藥?
沒把握?
還是另有隱情?
“你們想要災銀,是嗎?盡管拿去,別殺人,可以……”
沒時間去確定那些,她想拖延時間等司不遇回來。才開口,一粒暗棋嗖嗖飛來,隻聽得陸流雲大喊“躲”,緊跟沈兮不受控製的歪倒在地。徹底昏過去之前,她聽到陸流雲暴起的聲音,貌似被擊中睡穴的她隻能默默祈禱:
兄弟,你可千萬要撐到司不遇回來,撐……
朦朧燭光映入眼簾。
沈兮再醒來時,發現躺在一張羅漢床上。
屏息打量,這是一間竹屋,室內陳設簡單隨意,頭枕的一方是同樣用竹製成的飾物架,架上貌似都是些手工,沒什麼值錢玩意兒,角落裏一杆蒙塵的紅纓銀槍。腳那麵的竹牆,則有一扇窗,支開著,隱約看得見東方正露出魚肚白。
沈兮往前看去時,暗沉嗓音傳來:
“醒了?”
循聲望去,斜對羅漢床的入門右麵坐著一個藍衫男人,手裏拿著削成細片的竹枝兒正編著一個類似筐子的東西,長發隨意用湖藍布帶綁在腦後,側顏線條竟是罕見的疏朗清磊,若非坐在一架黑木輪椅上,感覺應該是個行走江湖的閑散俠客。
“你在水裏下了什麼?”沈兮慢慢坐起。
男人微帶訝色,於朦朧燭光中側眸望過來:
“醒來第一句就問這個,倒是出人意料。”
“出不出意料的,我都落在你手裏了。”
直覺告訴沈兮,和昏死過去前看到的彪行惡臉高手,眼前這個看似文弱的男人更有可能是傳說中的烏十郎,畢竟誰都不知道烏十郎真麵目如何,“你應該知道我不會武功,想逃也來不及,說說又何妨?”
“忘憂散。”
正要下床的沈兮聞言穩住,身體保持著要起未起的古怪姿勢:
“你說什麼?”
開什麼玩笑?!
忘憂散的可是她在二十三世紀得過部門內部獎勵的新型研發,無色無味,即使是從醫多年或對毒藥有研究的人段時間內也難以察覺,食用之後能讓人徹底忘記憂愁,進入一種安寧喜悅的狀態,從而不願從夢寐以求的夢境中走出……
它其中有很重要的一個成分,就是多巴胺!
那東西,如今絕不可能提煉得出!
所以,是名字相同的迷藥嗎?
“你不是鬼醫弟子麼?”藍衫男人放下竹篾,轉動輪椅挪過來:
“怎麼,連忘憂散都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