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最接近凶手

上弦月清淡。

竇皇後還是那襲百鳳朝服,雕塑般立在那裏,遠眺黑漆漆湖麵。

司不遇上前行禮:

“兒臣給母後請安,不知母後有何吩咐?”

“老九啊,你還記得……”親自審問所有皇族親眷,竇皇後的聲音已嘶啞,粗嘎得像破鑼作響,“不凡被賜封太子那日的情形嗎?一眨眼,過去好多年,可在本宮腦海裏,宛如昨日。他穿著明黃太子服,意氣風發,後來很快又有楠庭……”

“母後容稟,太子皇兄冊封禮時,兒臣……尚在繈褓。”

“噢,對,你那時還是個奶娃娃呢。”竇皇後扶著茹佩的手,緩緩轉身,兩鬢間依稀看得見陡然生出的絲絲白發,“如今長得這般英俊瀟灑,多少年過去了啊。可惜,奶娃娃都成了親王,不凡還是太子,竟然還死在……太子之位上!”

這話,十分大逆不道!

什麼叫不凡還是太子,難道她嫌文帝活太長嗎?

司不遇聽過就算,撩袍下跪:

“母後節哀。”

“哈。”

竇皇後一聲冷笑,“節哀,本宮今日聽得最多的就是這個不痛不癢的詞!本宮對不凡傾注了多少心血花費了多少時間,旁人如何知曉?他的太子之路坦蕩明亮,怎麼就……罷了,左右死的不是旁人之子!叫你過來,本宮是想問問許晚茵沈兮之間發生了什麼,她為何會被許晚茵帶走。”

司不遇將從沈兮那裏聽到的過程,一五一十道出。

關於許晚茵死之前那句話兩人的揣測,他小心謹慎的隱去。

不是他不想找出真凶,而是飽受刺激的竇皇後已經不起任何刺激了——

明日一早,太子身亡的事勢必不能再隱瞞,此事非同小可,肯定會引起諸多動蕩。如果竇皇後再發瘋,日後文帝得知自己多過嘴,定會惱怒。因為,對皇帝來說,失去太子兒子固然心痛,然而任何時候,最重要的永遠的朝局穩定、國泰民安!

“這麼說……”

聽完,竇皇後幽幽開口,“許晚茵襲擊沈兮,可以說是一時起意?”

司不遇心神微動。

沒想到,她這麼快就能判斷出許晚茵不是所有事件主謀!

越發不敢小覷眼前這個瞧得出些許老態的女人,他斟酌道:“兒臣不敢妄下論斷。如今她死了,昌平姑母和許姑父定是把所有怨念記在我與沈兮頭上,母後見諒,假如此刻兒臣再多說些什麼,日後隻怕抵擋不住公主府潑天的怨怒。”

說完,他以為竇皇後會動怒。

然她並未,而是道:

“謹慎,是對的。不凡自小被保護得太好,就還欠缺一些謹慎。你不方便,本宮說。許晚茵絕不可能是今日種種的幕後操控,滿心滿腦隻有情愛的蠢貨,豈有這般心計?但這並不說明她對幕後黑手不知情,所以,老九,她和沈兮在畫舫上的點滴,你還有隱瞞嗎?”

穩住沉甸甸的身子,竇皇後推開茹佩,親自彎腰將司不遇扶起。

涼風習習。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足一步,她能清晰看見司不遇黑曜石般的瞳仁,四目相對,饒是擺出出多年穩坐中宮之位的氣勢,年紀輕輕的男子亦是從容不迫。這般反應,要麼證明他真的和此事毫無幹係,要麼……

說明他是一個意誌心神遠超想象的存在!

司不遇目不斜視,搖頭:

“母後明鑒,兒臣和沈兮不敢有任何隱瞞。”

“知道本宮為什麼找你問這些嗎?”竇皇後微微頷首。

“兒臣不知。”

“因為……在所有盤問後,假如隻看說辭,所有人全清白無辜。當然,除開死去的許晚茵。若一切都是她操控,一個死人,怕也不能為自己辯解,完美!但本宮深信一件事,越是完美的局麵,背後越藏有貓膩,布局之人也隱藏得越深,越歹毒……”

幽幽說著的女人忽然扣住他的手,眼神銳利得像想保護幼崽的獸:

“你、說、是、嗎?”

“母後這是……”司不遇迎上她的眼,“懷疑兒臣?”

“除開死去的許晚茵,你和沈兮當時在所有人對麵,看上去不可能動手,但焉知……”

“焉知不是兒臣和沈兮事先安排?母後想說這個?”

他嘴角的苦笑,映入竇皇後的眼簾。

想了想,她冷淡道:

“不怪本宮多想。從動機來說,你們有可能,畢竟你曾經連父皇也想……”

“那是兒臣錯了。”

“錯不錯的,時隔多年,本宮不予置評。”

竇皇後鬆開手,轉過身去,“但不用懷疑,那是你一生的汙點,從那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亂事禍事,你都將是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汙點不是沒辦法消除,隻要你助本宮揪出真凶,本宮願助你一臂之力。”

來的路上,司不遇便料到竇皇後召見應該隻有兩個目的:

一是試探,二是要求配合。

不過,親耳聽到這裏,他還是意外:

“母後……不是懷疑兒臣麼?”

“本宮懷疑所有人。可你們夫婦,是最後接觸到許晚茵的人,因此最接近真凶。”

“兒臣會盡心盡力關注此事,一有任何發現,定立刻告知母後。”

“去吧,本宮還有事要做。”

司不遇原路返回找沈兮,胸口窒悶的文帝還醒著,問了幾句和竇皇後見麵,也問了幾句調查情況。之後,就懨懨躺下,示意他們走。兩人隻能再度守去門外,待聽完司不遇複述,沈兮對竇皇後佩服得不要不要的!

講真,這個女人的堅毅和智謀有些更甚文帝!

翌日清晨,兩人才知道竇皇後嘴裏“要做的事”是什麼——

除開皇族中人,所有伺候的太監丫鬟護衛全被連夜誅殺!

至於禁衛,血洗湖心島的竇皇後沒直接動手,而是跟文帝求旨,說他們嚴重瀆職,必須全陪發配邊疆,永世不得回京。都是自己帶出的兵,龐鬆想求情,一想到死的是當朝太子,又沒開口。他了解竇皇後性情,但凡還敢求情,想保命隻怕都難。

濃鬱血腥味兒裏,所有人登船離島。

然而,誰都明白風波並未結束,這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