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來了！
文帝這人真特麼心眼比針尖還小，有什麼壞事都覺得是司不遇幹的！
反正橫豎不可能讓公主府得逞，沈兮略一沉吟，索性把話挑明：“既然父皇問這話，那麼，臣媳鬥膽也問一句，您為什麼認為是老九與臣媳？還是父皇……對日前臣媳出宮那日發生在宮門附近的事了然於胸，覺得老九和臣媳意在報複？”
“你……”
文帝胡子一吹，下意識看了眼細嚼慢咽的老太太，“那日之事，朕不是保了你麼？”
難道陸流雲是皇帝老兒的親信？
黑瑩瑩的眼珠滴流一轉，沈兮平靜道：
“是，臣媳還未多謝父皇的保護。既然父皇也知道那日臣媳並未受到嚴重傷害，老九這段時間又馬不停蹄奔赴擒拿逆賊的路上，為什麼還要懷疑我二人？安然郡主對老九情根深種，要說臣媳喜歡她，未免虛偽，但同為女子，臣媳斷不會做毀人清白這等惡事！”
“伶牙俐齒！”文帝半真半假的嗔責。
這時，老太太用膳完畢，放下包銀雕鳳的筷子：
“好一個同為女子！沈兮，老身且問你，若皇帝執意賜婚，你當如何？”
這時，周公公正好遞給文帝一盞漱口清水。
不知是不是錯覺，沈兮依稀瞧見老太太隱秘又快速的朝自己眨了一記眼睛。當日住在慈安宮貼身照顧，她還不能說話，兩人隻能靠眨眼交流，眨兩下代表很好和同意，眨一下代表不行和不舒服，老太太這是暗示自己？心一橫，沈兮匍匐下去，擲地有聲：
“老祖宗明鑒，假如父皇執意賜婚，臣媳就……就撞死在太極殿明誌！”
“噗！”
一口漱口水全噴在周公公胸口，文帝抓起帕子胡亂擦了把，勃然起身：
“胡鬧！沈兮，你還敢威脅朕是吧？信不信朕摘了你腦袋再賜婚？”
“確實胡鬧。”
老太太也不輕不重附和了一句，聽她並無怒氣，沈兮猜測賭對了！
她毫不畏懼的直起腰，清澈明灼的眸子定定迎上文帝的凝視：
“父皇金口玉言，老九和臣媳絕不敢違逆，但……兩情相悅，輕看生死，老九和臣媳曾約定，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此生不離不棄。父皇若摘臣媳腦袋，老九隻怕也要追隨而去，當然，父皇若摘老九腦袋，臣媳也當跟隨。”
陽光從殿門灑落進來，正好籠罩住少女纖細的身軀。
不知道想起什麼，文帝的怒容逐漸被一層悵惘籠罩。
他揮揮手：
“罷了。民間有雲，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朕不賜婚，但長公主那邊，你們自行解決。”
說完，他給老太太彎腰行禮，領著龐鬆和路福逶迤離去。待一行人走了，周公公連忙扶起沈兮，告訴她今日老祖宗老是頭暈，請她趕緊做一番檢查。來得匆忙，沒帶藥箱，沈兮隻好借口出恭從空間拿出備用的聽診器血壓計，對他們則解釋是從前落在南偏殿。
心肺還好，血壓高得令人瞠目，難怪要頭暈。
沈兮請周公公去太醫院要來今日調養滋補的方子，一看，全是名貴藥材。老太太年事已高，手腳不便，平日動彈本來就少，還不斷進補，其實根本虛不受補，反而給心血管增添無數壓力。一番解釋之後，她建議暫時停用調養方，還得堅持服用降壓藥。
早見識過她的能力，老太太和周公公悉數應下。
午後的慈安宮靜謐非常。
推著老太太來到從前很喜歡的鬆柏處曬太陽，沈兮的肚子咕咕叫起來。不苟言笑的老太太笑嗔一句，吩咐周公公送來幾樣吃食，等她一股腦兒吃完，手裏轉動著一串碧璽串珠、同時閉目養神的她蘧然睜眼，目光銳利得如同兩根箭簇：
“沈兮，你可知罪？”
“……”
又是這句？
不過，相比文帝，她心裏其實梗怵這位避居慈安宮多年的老太太。
她後來聽說過，先帝去得比較早，而且突然，是老太太一手穩固太子地位，一手平順朝政大局，讓文帝順利穩當的當了皇帝。而且在他稱帝的前幾年裏，老太太也一直活躍前朝，宋國朝臣和百姓對她這位老祖宗信服又尊崇。
沈兮跪去茵茵草地上：
“孫媳知罪，不該威脅皇上，不該強悍善妒，不該不同情安然郡主，不該忤逆長公主。”
一連四個“不該”，她覺得自己現在認錯的態度是越來越溜了。
老太太聞言搖頭：
“你覺得老身是指這個？”
“啊？”做老實狀的少女茫然抬眸，巴掌大的小臉在金光裏細膩如玉雕刻，“不是這事，那……”
“西北侯不是威脅染青的人。”
心突突一跳，沈兮差點沒穩住。
她很快聯想到當日禦書房老太太及時出現宣布宋之堃是她保住，難道從一開始，老太太便清楚此事是老九和她故意做局？避居在此的她都清楚，耳聰目明的文帝豈非……一層冷汗迅速蔓延脊背，她越發看不懂這些大佬們，不過想到文帝對司不遇擒拿逆賊的嘉獎是公開對外的，她稍稍定心：
“老祖宗說什麼，孫媳聽不懂。”
一根手指顫顫巍巍戳向沈兮額心，老太太對她裝傻充愣的模樣倒是喜歡得很。
聰明人，自然懂得何時該裝傻，能不能裝傻！
老九那孩子，這回運氣不錯。
“小丫頭！”
老太太氣勢收放自如，轉眼間又成了不問世事的模樣，“行了，此事蓋棺定論，老身不預多追究，但老身要提醒你，當日老身之所以會去禦書房，完全是……心知西北侯作惡多端，猖狂如虎，且身有西北為倚靠，於江山社稷不利。”
換言之，假如他們做局的對象換一個人，老太太壓根不會出現。
沈兮心中明了，隻聽老太太又道：
“你既不願讓安然郡主進門，須小心思量。一旦危及江山，別說老身，多的是人容不下你們。”
她驚得嘴都合不攏：
“公主府……有能夠危及江山之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