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燭火的對視,被這一嗓子吼斷。
暗自驚訝一貫冷靜自持的自己今天三番兩回失神,司不遇理理錦袍,雲淡風輕的反問:“本王以為,這是不需要問的問題。她既然敢動銀絲炭,對如意院下手,你……豈能容她?如果沒有猜錯,你賣給她的美美麵膜肯定沒那麼簡單吧?”
“臥槽!”
沈兮情急中丟了句髒話,想起倒進偷偷加入藥液中的紫燼液。這東西由紫燼草反複提煉所得,極少量紫燼液能起到清潤肌膚的作用,若加大用量,則會反噬,造成肌膚潰爛生瘡,等同毀容。之前加進去本想著備不時之需,死男人居然未卜先知?
司不遇擰眉:
“你說什麼?”
“……”沈兮咬牙,“我說王爺堪稱一代神算子,佩服!”
她一邊說,一邊高高豎起大拇指。
或許是這種誇人方式挺新鮮,司不遇心裏第一回覺得誇讚還讓人挺受用。
他輕哂:“言不由衷!”
“言不由衷的是你吧?”
誇他還不樂意了,沈兮沒好氣質問,“那什麼究竟是芮翠救你還是錢馨兒救你,王爺當真不知情?既然知道是芮翠救你,王爺為何要晉錢馨兒為夫人?她們兩情同姐妹,王爺成心想讓她們自行殘殺對不對?芮翠替你擋箭,你卻讓她死在錢馨兒手裏,良心呢?”
方才那一瞬的溫柔,瞬間退得無影無蹤。
眼看司不遇的臉堅冷如鐵,眼神更是殺意騰騰,沈兮第一反應是開溜。
她匆匆告辭,跑到門口時身後傳來幽幽男音:
“良心和你的羊肉一樣,被狗吃了。”
“……”吃你大爺,自損之餘還不忘損人!
“本王提醒你,如今她們肯定有所察覺,你若心軟,芮翠的下場,興許也是你的。”
邁出去的腳步硬生生收回來。
沈兮扶住門框,不解回眸:
“她們?”
今晚不是隻有錢馨兒沒抗住催神攝魂之效嗎?
燭火輕曳,一身月華色的男人抬袖起身,動如行雲流水,宛如仙人怡然自得漫步在雲端。他淡淡凝過來,微抿的唇峰卻沒有任何再開的意思,隨即,從沈兮旁飄逸走過,仿佛當她不存在。被直接忽略的沈兮氣得磨牙,哼哧哼哧回到如意院。
夜寒如削。
沈兮一路被北風吹著,思維也變得格外清醒。
司不遇說的她們,是在提醒元妙躲過催神攝魂之效嗎?
自己觀察過,她的反應和呢喃不似作假。
假如這等反應都能偽裝,隻能說明元妙本人機警又高明,深藏不露!如今仔細想,錢馨兒當然知道元妙喜歡用依蘭香,但她如何清楚元妙會贈自己舊棉襖,再把握時機在炭裏動手?想到此處,沈兮背後冒出一層薄薄冷汗,他娘的,來這裏太倒黴了!
倒黴歸倒黴,該自保總不能含糊。
沈兮叫來半夏半雪,吩咐兩她們,明天找機會,把王爺要帶自己赴宮宴的話散播出去。
半雪一聽,高興極了:
“王爺真要帶您赴宮宴?”
“他愛帶誰帶誰,我才不管,但話咱得這麼說。”
隻有這麼傳,錢馨兒才會有緊迫感。
她或許不記得發生過什麼,但會意識到自己在司不遇那裏快要失去這次好機會。一個自恃美貌的女人,情急之中肯定會想著以色複寵,自己手裏的美美麵膜,她隻怕還要再買。隻要她再來,那張臉的年輕精致算是走到了盡頭。
沈兮所料不錯。
回到如梅院,錢馨兒回想如淵院的一切,越想越覺得膽戰心驚。
為什麼有那麼一小段,似乎完全不記得在幹什麼呢?
等再聽說司不遇要帶沈兮入宮,她又怒又急,倉皇中連忙命令小樂再去如意院入手美美麵膜。元妙清淡婉約,沈兮美是美,聲名狼藉,在宮宴這等群妃鬥豔的時刻,隻要自己美貌更勝從前,還是有很大機會和王爺同去,畢竟沒有哪個男人願意丟了麵子……
四天之後,如梅院爆發出陣陣痛苦淒厲的喊叫。
彼時,沈兮正在唯有寒梅淩寒開的花園散步。
半雪攙著她,怯怯問:
“馨夫人這是怎麼了?”
半雪天性膽小,且一直活在半夏的保護下,雖然能幹利索,但單純柔軟。
因此,沈兮並未把所有事告訴她。
她看一眼半夏,笑道:
“不知道,可能……”
“我要殺了你!”
話還沒說完,斜刺裏,一道玫紅身影瘋狂衝出來。
半夏忙上前攔在沈兮和妹妹前麵,怒視舉著一把柴刀的錢馨兒:
“馨夫人要幹什麼?”
“啊!”半雪同樣用半個身子護住沈兮,“她的臉……”
“我要幹什麼?”錢馨兒頂著一張一夜間冒出數枚紅腫爛瘡的臉,猙獰盯住被她們包圍的沈兮,“當然是殺了這個害我如斯的賤貨!沈兮,你心如蛇蠍,歹毒無恥,做的什麼鬼美美麵膜,我這張臉全爛了!今天不殺你,難消本夫人心頭之恨!”
沈兮茫然臉,涼涼啟唇:
“半夏,半雪,如梅院的馨夫人可曾跟本王妃求過美美麵膜?”
“沒有!”姐妹兩異口同聲。
“既然不曾求過,馨夫人這番指控從何而來?我們走,壞了本王妃賞花的興致!”
“你……”錢馨兒氣得五髒六腑都要燃燒,發狂衝上去:
“你還狡辯!砍死你!我要砍死你!”
花園裏有不少在打掃的仆從,見狀,紛紛衝上來攔住錢馨兒。
痛哭流涕的小樂更是一把抱住毀容發瘋的主子,嘶啞勸諫:
“夫人別這樣!我們去求王妃,說不定您的臉還有轉好的餘地!您別這樣……”
諸多阻攔,錢馨兒到底沒追上來。
回到如意院,沈兮想起小樂那句話,不由犯了難:
假如錢馨兒真來負荊請罪什麼的,自己要給她醫臉嗎?
同為女人,她一向不喜歡為難別的女人,更何況在女人心裏,容貌大過天啊。
然而,事實證明,沈兮想多了。
次日清晨,如梅院傳出死訊——
馨夫人突發癲狂急症,於花園肆意行凶,求醫無解,當夜暴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