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7章

這一年冬天,天氣很冷。

董鄂的身體看上去已無大礙,隻是風吹多了,仍有頭痛頭昏,如果累了,則會心慌氣短。文太醫提議說貴妃娘娘可以多出外活動活動,以增強體質。

皇上見貴妃日漸好轉,他決定,等明年開春天氣轉暖的時候,就正式廢掉烏雲娜皇後,立董貴妃為皇後。

十二月初,連續下了幾場雨,空氣濕潤了許多。雨後,天晴了,陽光格外的溫暖。

董妃想,好久沒去禦花園了,趁著天晴,去走走吧。

紫鵑也很高興,兩人說著就出了門。

禦花園裏花開了又謝了,落葉已被花工收走,隻有極少的葉子還飄零在路上,像是沒有人要的棄兒,孤憐憐的無語。地麵還有些濕滑,黃色成了園裏的主旋律,但有些樹仍頑強地將枝葉的綠色在空中綻放。池裏的水經過這幾天的大雨,漲滿了許多,看下去,似乎深不可測。池麵上偶有幾片落葉,像浮萍一樣飄來飄去。

董妃跟紫鵑慢慢地走,慢慢地看。

紫鵑說:“皇上的這花園好像就是為娘娘建的,每當娘娘想出來的時候,最先想到的就是這個地方。這個地方安靜,一年四季景物不同,但都賞心悅目,娘娘是有福之人呢。”

董妃道:“其實,什麼樣的心情就會有什麼樣的景色,譬如吧,你看這落葉,如果心情不好了,你看到它的枯黃和凋零,便多了許多傷感;可是,如果心情好呢,你就會想到這落葉可是好東西,看似無情卻有情,等到來年,化作春泥,會更好的守護著它的孩子呢。”

紫鵑似懂非懂,說:“娘娘不但人長得美,而且知書識理,懂的多,難怪皇上會那麼喜歡娘娘呢。不要說皇上,要是奴婢是個男的,也會喜歡娘娘的。”

董妃笑了,道:“就你會貧嘴。”

紫鵑嘴一撅,道:“就是嘛,奴婢說的可句句是實話,大大的實話。奴婢才不——”紫鵑打住了,她看到小桂子朝她們走來。

小桂子來到跟前,對董妃說:“皇上要去聽講課,皇上說有一本《禮經》放在娘娘這裏,要奴才來拿。”

董妃想往回走,說:“是了,皇上拿的那本書,我昨天還跟皇上說來著,不記得讓皇上拿走了。我這就去拿。”

小桂子說:“娘娘不必親自去,娘娘告訴奴才,奴才自己去拿就好了。”

董妃說:“放在桌子中間的抽屜裏,怕你找不到。”

紫鵑擔心娘娘著急,擔心娘娘的身體吃不消,便說:“奴婢去吧,奴婢昨天看見的,知道書放在哪,娘娘就不要去了,奴婢去去就來。”

董妃想想也對,便停住了腳步。紫鵑跟隨小桂子走了。

董妃看著紫鵑走遠了,她一個人慢步來到亭子邊,站了站,然後又走過去,在池子的邊上一棵較大的柳樹旁停了下來。

她很喜歡這棵柳樹,枝條長長的,身子斜斜的,像是要往池子裏傾。長長的柳條手臂一樣極力要伸進水裏,像是要將水撈出來似的,微風吹起,柳條在空中輕劃,水麵漣漪陣陣。“娉婷小苑中,婀娜曲池東。朝佩皆垂地,仙衣盡帶風。”李義山觀察細致,詩也寫得精致。風慢枝遲遲,拖煙拂水時,柳枝是多麼自在和自由啊。董妃看得出神,她伸出手去,用手抓住了一根柳枝,將它伸到水裏,在水裏輕輕的搖來晃去。

就在董鄂全神貫注之際,一個蒙麵人動作十分靈敏地來到毫無察覺的董妃身後,沒有猶豫,便迅即用手將董妃用力一推。董妃措手不及,腳底一滑,便整個人被推入了池中。

蒙麵人迅速離去。

冬天的池水冰冷,剛剛下過幾場雨,水變得很深。董妃撲通了幾下,她剛喊了一聲“救命”。口裏便連嗆了幾口水。在昏過去的那一瞬間,她似乎聽到紫鵑的焦急的呼喚。但隻一會,她就什麼也聽不到了。

紫鵑幫小桂子找到了書立刻回到了禦花園。可是她四麵觀望,都沒有看到娘娘的身影。她隱約聽到一句喊救命的聲音,但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紫鵑著急得大聲地喊起來:“姐姐,姐姐!娘娘,董妃娘娘!”

“怎麼了?紫鵑,怎麼了?”也是湊巧,石小宛正好路過這裏,聽到喊聲,迅速跑了過來。

“石小主,娘娘不見了!”

“你說清楚點,娘娘怎麼就不見了?”

紫鵑忙把剛才發生的事告訴了小宛。小宛一聽,略一思索,便朝池邊奔去。

池子裏,一片衣服還漂在水上麵。紫鵑頓時嚇得手舞足蹈,站在池邊,跳著腳拚命喊:“救命哪,救命哪,董妃娘娘落水了——董妃娘娘落水了——”

額戴青正帶著幾個手下在園外邊執勤經過,聽到喊聲,立即跑了過來。見情況不妙,額戴青衣服也沒有來得及脫便跳下了水,接著巴魯和另一個手下也跳下去了。三個人七手八腳的將董妃撈了上來。

此時的董妃牙關緊閉,全身冰冷,已毫無知覺。

額戴青吩吩手下迅速去叫禦醫,小宛二話沒說命將娘娘仰臥著,開始擠壓她的腹部,想將她吸入的水擠壓出來,接著便嘴對嘴地做起了人工呼吸。

幾個人將娘娘抬回了承乾宮。紫鵑和幾個婢女立即給她換上了暖和的衣服。不多時,懂得落水知識的幾個禦醫全都來了。幾個醫生再次對董妃實施急救,經過好一番折騰,董妃落下去的氣息終於悠悠地又轉了回來,眼睛也慢慢地睜開了。

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皇上聽到消息,也急三火四的趕了過來。

看到董鄂已蘇醒,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皇上這才轉向紫鵑,盯著紫鵑,生怕會漏掉什麼細節似的,道:“董妃怎麼會無緣無故地落水了?”

紫鵑道:“皇上讓小桂子來拿書,本來娘娘要親自去的,小桂子說不勞煩娘娘,所以就讓奴婢去了。奴婢找到了書交給了小桂子,很快就轉回來,奴婢一回來就不見了娘娘,不一會石小主也來了,我們找到池子邊,看到正要下沉的娘娘,奴婢大喊救命,好在有額侍衛他們幾個在,石小主在,娘娘才總算脫離了危險。奴婢也不知道娘娘是怎麼失足落水的,奴婢失職,請皇上降罪!”

皇上道:“朕不是曾叮囑過你,要你不要離開娘娘身邊的嗎?朕讓小桂子拿書,就讓小桂子去拿好了,你幹嘛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