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止住淚，轉過身，抬起此刻已紅的發透的眼睛，“是我害他的，求求你們，救救他……救救他……”聲音越來越小，小到我自己幾乎聽不到……
鶯雀張大著嘴，踉蹌幾步撞到在紅木門上。一隻手還不停指著我，“妖女……妖女……”
我轉過身，再看一眼莫修那依舊俊朗逼人卻少了幾分血色的臉，抓過劍，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烏雲密布，頃刻間便下起了傾盆大雨，像是要將整個太子府洗刷一空……淩煙閣中傳來悲痛的哭聲，我踏上馬背，拂去眼角的淚，“莫修，你一定要等我回來，一定要等……”
襄陽城雨聲混跡，大的幾乎淹沒了所有的視線。突如其來的暴雨，就像是一場籌謀已久的陰謀，猝不及防地猛烈，甚至讓人喘不過氣來。
臨街而立的客棧、酒館，無一不早早打烊。
“你知道這附近哪裏有竹林嗎？……”
“請問，您知道這襄陽哪裏有大片的竹林？……”我牽著馬，渾身淋得濕透。四周皆是行色匆匆的路人，沒有一個人肯搭理我。
“呦~小妞，這大雨天的，是不是沒處去啊？……走，跟著大爺我躲雨去……”迎麵而來幾個麵目不善的小流氓。我一把拉住他，“請問客官，這襄陽可有大片的竹林？……是十裏延綿不絕的竹林，那裏的竹子，四季常青……您知道的吧？您一定知道的……求您告訴我，我在找人……我……”
對麵的小混混圍了上來，說話的摸著胡須，嘴角透著貪婪惡心的笑，“有啊，不就是竹林麼？多的是啊……小美人~你若是陪大爺一晚，把爺哄開心嘍，別說是竹林，就是那皇宮，爺也帶你去啊……哈哈……”
臭流氓，誤了我救人我讓你全家來陪葬！
懶得再多看他一眼，手指尖已長出了一雙狐狸的利爪，飛快地伸出手去，手中一多了一段人的脖子，眼角勾出一抹怒氣，“說，竹林在哪？……”
我挑著眼望過去，嚇得那人一陣哆嗦，“俠女饒命，俠女饒命……您大人有大量，您、您、您高抬貴手，小的和兄弟們定沒日沒夜為俠女燒高香，拜謝俠女的救命之恩……”
我抿起牙關，漠然地看向他，手指又嵌入一分，“看來你是聽不懂我說的話，你想活命對嗎？那先告訴我，竹林在哪……帶我去……”
“俠、俠、俠女……”那小混混看著從我指間流出的血，臉色一陣發白，道“這襄陽城哪、哪有什麼十裏竹林嘛……要是自家種的小片林子還有可能，可是這大片的竹林，我可是真的，聽都沒聽說過啊……您饒命啊、饒命啊……”
我清楚地記得，站在那無樓之閣上時，眼前的蔥綠是放眼望不到邊的。怎麼可能沒有……
我甩開手，起身牽過馬，那小混混即刻便被那幫同伴抬走了……我不過是傷了他皮肉，他也能疼成這般德行……
我一笑，閉上眼睛任雨水擊打著自己。誰能告訴我，竹林到底在哪？王爺，你不是還要尋我的價值麼，為何還不出來見我……
我睜開眼，視線中隱隱出現一個人，雖隻能認出大致輪廓，卻立刻燃起了我的希望。
他撐著傘，緩緩走到我麵前。依舊那般的清冷寡淡。
半邊傘遮住了已被雨水澆得沒有半分生氣的我。四目相對，他掃了眼我的衣服，表情還是那般的冷峻，“你就不怕淋了雨，加重你自己的病情？慕容修對你來說，還真是重要……”
我垂下頭，冷笑一聲，重要不重要，早已沒有什麼值得在意的了。我與他的關係，早在命格裏就不知纏了多少回……
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我抬頭看那麵具遮掩著的俊俏麵容，淡淡道，“杳杳若是還對王爺有用，盡管利用我……我這一次不玩什麼遊戲，我隻要解藥……這次的規則不是你出我猜，而是……”
我閉上眼跪在王爺腳下，“而是，杳杳低賤地求您，求您給我解藥……我一定要救他……”
上方傳來溫溫韻韻的聲音，溫柔卻夾雜著說不出的寒冷，“你這麼做，是為什麼……”
我低著頭，緊緊地抿著唇，我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或許是愧疚，或許是本能，或許……
“好吧，你幫本王做一件事，它就歸你……”
我抬起頭，王爺手中輕輕捏著一個瓶子，與前一次的不同，像是刻意描上了精致的青花，白如凝脂，清潤無暇。
他一手扶著濕的還在滴水的我站起來，一邊把瓶子交到我手上，“他現在是你的了，不過，你要為我做一件事……”
我接過瓶子，掃過瓶身上的青花，對上王爺的目光，“什麼事……”
他沉默一會，直到我下意識地蹙起了眉，他才緩緩開口，“替我殺個人……”
我整個身子一顫，捏在手裏的瓶子竟然脫開手掉了出去。王爺身手敏捷地幫我接住瓶子，又小心地遞給我，“這藥極其難配，這一小瓶便要花上極大的功夫，再去配一瓶，慕容修可等不了……”
“誰？”我咬著唇，斜著眼看向王爺，“說吧，你要我殺的，是誰？”
“太子的貼身侍衛，也就是那天接你來時的那個馬夫……還有印象麼？”我將藥緊緊包好，放在胸口處，漠然一笑，“反正都是借我的手來殺人，殺的都是無辜的人，有沒有印象又有什麼關係……就怕我的武功不及他強，到時候……”
“你忘了你是狐妖……九尾紅狐的法力不至於殺不了一個人。隻是你從未發掘出自己的能力，寧可相信自己隻會噴火球……”
“夠了！王爺，今日你的話也太多了……”我逃開那困得我呼吸都困難的避雨港，踏上馬背，沒有看王爺一眼便調轉馬頭，這個人，太可怕了……
哐哐哐~
不知砸了多久門終於開了，太子府上的那些丫鬟侍從，一個個都故意繞開我，眼神中清楚地流露帶著憤恨與厭惡……
我說服自己不去看那些指指點點，一路狂奔來到淩煙閣前，擋在門口的，是同樣被雨水打濕的一抹煙綠……
鶯雀提著劍，眼神冷冷地向我殺來。
我沒有躲，那一劍，正好刺中肩胛。我痛得悶哼一聲，咬著牙不讓自己叫出來。
“你為什麼不躲？賤人！”鶯雀抽回劍，一滴一滴的血隨著雨水化開，腳下頓時多了條紅色的水柱。
“我若躲了，隻能更加耽誤莫修解毒的時間……”我左手靠劍撐著地，右手從胸口掏出那瓶已經沾染了我妖血的青花淨瓶，“這個若不是解藥，你下一劍就刺在我的心口處……”
鶯雀抬手奪過瓶子，“妖女，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太子對你的信任，做出種種傷害他的事，你可知道，他為了救你犧牲了多少！他說要你毀掉玄封，可開始卻並不知道血祭的秘密，你那般無理取鬧，誤會他，用刻薄的話傷他，他都沒有說什麼，而你又明白幾分！”
鶯雀的劍又一次抵上我的脖子，“他哪裏是想要你死，你可知道，你身上的毒是無藥可醫的麼。他為什麼一定要那個孩子？因為這樣才能夠將你身上的毒過渡到他身上從而救你的Xing命！……”
“夠了！……夠了，別再說了。”我忍住所有的淚水，踉蹌地跪倒在地，“我不是故意害他的……我……”
萬萬沒想到，我一直以為自以為是、機關算盡想要利用我才將我拴在身邊的人，竟然是費盡心思想要救我的人。
冷笑一聲，真是造化弄人。
我捂著還在流血的傷口低頭轉身，“你快去，再晚就來不及了……”
鶯雀憤憤地收回劍，呆在原地滯了一瞬，終於抬起步伐，飄上了淩煙閣。我望著她遠去的背影，輕輕一笑。
莫修，我自認為很了解你，可我才發現，我對你的了解還不及她的一半……沒有了我，你應該要好好活下去的。
我抬起手中的劍，一瘸一拐地走出淩煙閣，正巧碰上來送藥湯的小童子。
“小童，平時給太子趕馬車的，是誰？”我將寶劍橫在空中擋住了他的去路，那小童沒法，眼瞅著藥就快涼了，“太子妃，您別逗樂小的了。我這不忙著送藥呢嗎，上次送您來的不就是太子府的王都尉。人家可是太子身邊的大紅人，您怎會不知道呢？”
王都尉？“他現在在哪？”
小童無奈地蹙了蹙鼻，“您是真不知道啊？向王都尉這樣的高手，一般情況下是不出來露麵的。不過他好像住在南苑，具體哪兒小的也說不清了……”
南苑……
我踢開南苑一間間屋子，卻始終沒見過半點人影。這南苑真是蕭條，找個人都如此不易……
“王妃是在找我嗎？”
我循著聲轉過身去，身後站著一名體形高大的男子。高高瘦瘦，臉上還有一道明顯地刀疤。雖然上次見他還戴著鬥笠，可是這氣質形態定是錯不了的。
我下意識地握緊劍，看著他道，“你對你的主人忠誠麼？”
王都尉雙手合十向我揖了揖，“我王焱生是王爺的人，死是王爺的鬼，就算這身骨灰王爺想要，我這個做臣子的也會毫無保留地獻給他……”
“很好，那麼，為了你家王爺的Xing命生死，我必須求你做一件事。這一件事不是讓你去死，而是讓你現在就離開，越遠越好，讓大家都以為你死了……你做的到嗎？”
王都尉很疑惑地看向我，“王妃，到底出了什麼事？”
我低下頭，“有人有治好太子治病病的藥。可是得到藥的前提是，要我殺了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