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陰秋不散霜飛晚(二)

我故意撇開腦袋沒看他,扣著自己的手指甲,“誰讓你大半夜走夜路的,搞了半天我還以為你是莫修!”

“什麼?”寧誠正撫摸人中的手突然停下來,表情詭異地看著我,“你同莫修怎麼了?我這正是找你來著,莫修剛才敲我們的門,說要和我們一起睡。我一聽便覺得不太對勁,所以趕緊過來瞧瞧。沒想到你當頭就要給我一劍!還差點將我迷昏過去!”

“額……這個暫且不說,你講說什麼來著?莫修去找你們借房睡?”我皺著眉頭,訥訥地看向寧城。

“哼!”寧誠揉了揉腦袋,尋了一塊大石頭蹲了上去,“杳杳,我們好歹都是知書達理的文化人,你咋能這麼對待莫修呢,把他趕出去不說,你還想要殺人滅口啊?”

我小心翼翼地收好劍,撇了撇嘴,“殺人滅口倒不至於,隻是他說他要去風月場上尋姑娘,我不過是送他一程罷了,那清秀的小模樣我看倒能值不少銀子。”

“就憑你!”寧誠突然從石頭上站起來,腳下一滑險些栽個跟頭,“你以為莫修是你啊,就憑你這雕蟲小計也想放倒他!人家好心好意就你回來,你怎就這般不領情呢!”

“他救我回來?”我愣了愣神,一邊繼續尋著方才被我扔得老遠的迷魂散包,一邊對著寧誠漫不經心道,“寧誠啊寧誠,你就是太善良被他給騙了!那日是尹華師兄潛進凝香閣,帶著我從後門破窗逃走的,之後我酒Xing大發,便在一處朋友的宅子裏過了一宿今天才上了山,你怎得說是莫修救的我!”

“什麼?那凝香閣你可知道是什麼地方!看似歌舞升平,可是就是一隻蒼蠅都不是輕易飛得出的,若不是莫修帶了兵馬過去向司徒嫣然要人,你又怎麼能這麼輕易地出來?”寧誠見我沒反應,又一個屁墩紮到石頭上,嘴裏叼著根草,嚼的津津有味。

“啪!”剛被我拾到手裏的迷魂散又掉到了地上。“你說什麼?莫修帶了兵馬去找司徒嫣然要人?可他又怎曉得我被司徒嫣然劫走了的事?難不成是我錯怪他了?”我感覺一口氣蹬住,想提又提不上來所以堵得慌。

寧誠拿著那根破草嚼了嚼,又嚼了嚼。終於戀戀不舍地從嘴裏拿出來,跳下那塊大石頭,飄到我跟前,“吳杳杳,你從小就是這毛病,不分青紅皂白就冤枉人。你被劫走的當晚,莫修手裏捏著個紙條找我要人,我看那紙條上的字,還以為是他害你出事的,差點衝上去就要和他打。”

“噗!寧誠啊,你還是挺夠意思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寧誠狠狠瞪了一眼,“少打岔,老子還沒說完呢!”

我隻好悻悻地縮回腦袋,“你繼續,你繼續。”

寧誠清了清嗓子,臉上露出一絲無奈,“我從來都沒見過莫修那副死人臉上有過那種表情!臉煞白煞白的,不說一句話就走了。我猜來猜去,你又沒啥仇人,肯定是司徒嫣然這小妮子幹的好事,這才急忙向師尊稟報,請求發動坤靈山的所有弟子一同尋你。”

我抬手拂了一把額,目光渙散地對著寧誠道,“可是你發動了全山的人,動靜也忒大了吧。我吳杳杳無父無母,這一條小命又值不了幾個錢,如今欠了眾師兄弟們這麼些個人情,你叫我何時才還得清啊!”

我垂頭喪氣地站在原地,關鍵是還欠了莫修這麼大一個人情,如今又將他趕出了門,以莫修的Xing格,我必定是沒好日子過了。

而且有一件事我早就想通了,既然那天莫修跟著司徒嫣然走了,他心裏無論如何是也是牽念著她的。我當初莫名其妙生他的氣,就實屬不厚道,如今害他向她要人,搞得莫修和司徒嫣然卓卓相對,便更是不厚道!所以為了彌補自己的過失,我想不出別的辦法,隻能讓莫修更加地討厭我,他說的對,我還是得離他遠一點的好,如今欠下了他的人情,便更得在處事上明理三分。

“喂!”寧誠拿手在我麵前揮了揮,“你是不是應該給莫修道個歉啊。”

我看了眼他,款款地莞爾一笑,嚇得寧誠倒退三步,“莫修他願意花大功夫找我那是他的事,我又沒求著他。他既然睡在你那,你正好幫我跟他說一聲,就說他救我我自會報答他的,但是我也絕不會謝他,讓他以後少管我的事。”

“你!你……”寧誠咬著牙,抖著手看了我良久,半晌憋不出一個字。

我也懶得在同他理論,說了半天說得我口幹舌燥,抬手扇了扇撲過來的蚊子,“我說寧誠,那日我哭的時候,你可是口口聲聲說要將莫修大卸八塊給我玩,現在怎麼這麼快就向著他說話了?”寧誠悶哼了一聲,提起劍轉身就走,走到一半又回過身來,“吳杳杳,你好自為之吧!人家是真為你好!”

我深吸一口氣,莫修,當初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呢,其實你挺好的,雖然你以前總是罵我瞪我,可是你教我練劍,還救過我一次命,即便是嘴毒了些,可你也沒什麼對不起我不是。我雖然討厭司徒嫣然,但我更不能誤了你。如果我能讓你感受到一絲絲的厭煩,也當我為你做點好事吧。

這麼想著,卻不知為何心中空落落的。

此時,司徒嫣然公主的府上卻上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瀾。

“公主,公主!”司徒嫣然的貼身丫頭突然慌慌張張地跑進來。

“心然,你這麼慌張幹什麼,我沒教導過你無論做什麼都要沉得住氣嗎,慌慌張張地像個什麼樣子!”床幔後的美人正細心地往雲母、銀葉、砂片做的隔火片上添著香丸,忽然受到了打擾不免地有一些動氣,“且罷,你有什麼就說吧。”

心然“是”了一身起身四下望了一番,發現果真無人才湊近司徒嫣然的紗幔,“主子,方才有一位黑衣人說是有要事要求見主子。我將他攔在了門外,他便遞上了這個,說是一定讓奴婢親自交給主子您,心然怕誤了大事這才冒冒失失闖了進來。”說著便遞上一封用紫金色筆墨描花的黑色信箋,拿近了聞,還隱隱透著曼陀羅花的香氣。

司徒嫣然將蔥蘢地手指伸出紫色紗幔,拿過信封端詳了一會,輕輕打開信封,那信封上沒有一個字,隻用銀色的畫筆在黑色底上畫著隻狐尾百合,風姿卓越,正是地位的象征。

司徒嫣然並不急著將信合上,隻是又看了看,嘴角勾起一抹淺笑,“快快有請貴客。”

“是!”心然點了點頭便出門去請那位不明身份的黑衣人。

待那人被帶到房內,司徒嫣然已換好了衣服,正坐在幾案上泡著一壺茶,一時間茶香四溢,水霧繚繞。她透過一層薄薄的霧氣看向信使,嘴角彎成姣好的弧度,“信使一路上多有疲憊,快請過來坐坐喝杯茶吧。”

“小的謝過公主,這茶,就不必了。”侍衛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塊清透的玉佩,“這是我家王爺還給公主的,說這是公主的東西,還是物歸原主的好。”

司徒嫣然微微側著頭,接過了那塊玉,“想當年你家王爺救了我的命,我將這個抵給他說是可以幫他做一件事,三年過去了,他倒也總算曉得要還了。”說罷,又抿了一口茶,“說罷,王爺何時見我。”

信使低著頭,也不看向司徒嫣然,“公主果然是個明白人,明日戌時,王爺會派人來接公主,還請公主能夠見諒。”

“知道了,我會去的,退下吧。”司徒嫣然一攏手,眼前的黑衣信使便立刻退下。

待信使走遠後,心然才憂心忡忡地湊過來,“主子,這些人是什麼人啊,他說明天來接您,您就這麼跟著他們走,會不會太危險了啊?要不然心然和您的手下暗中跟著,以護您個周全?”

司徒嫣然斜眼瞥了一眼心然,放下茶盞撫了撫額,“這些人都是舊識了,你倒是不用太擔心,我欠他們一個人情,早晚都得還上的。”

“可是,公主……”心然看上去依舊不太放心,話說到一半,卻被司徒嫣然擋了回來,“你早些去歇著吧,明日我還得帶你一同去呢。”

心然忽然抬頭,眼中平添了些喜悅,“謝主子,謝主子!奴婢這就放心了,奴婢這就去睡。”臨走前還不忘替司徒嫣然關好房門。

司徒嫣然望著她離開的背影,訥訥道,“這麼多年來,就隻有你對我最好不是。”低轉了眉目,不禁黯然失笑。

第二日,還沒見日頭呢,就感覺有人一直在喚我的名字。“別鬧”下意識地以為是莫修,於是翻了個身打算繼續睡,不想卻被一陣晨昏咒念得昏頭轉向。揉著腦袋坐起來,眨了好幾下眼睛才看清來人。

“師父,這一大早的,您老是要幹嘛呀,還拿晨昏咒來念我。”我一臉的不高興,瞌睡蟲走得不盡興,搞得我整個人都怏怏的無精打采。

看看師父竟還沒有要走的樣子,我不悅地蹙起了眉。隱約地看見他老人家背著我歎了口氣,轉過身來望了我半晌,拍拍我的頭,欲言又止道,“杳杳,隨師父回蜀峻山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