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夜寒風殺素柳(一)

“呦~客官!別站著啊,快進來坐啊!我們這兒可都是齊霂最美的姑娘,包您滿意~”

耳邊傳來幾近妖嬈的聲音,我不覺一振,抬起沉重的眼皮有氣無力地移了移身子,這才發現手已被牢牢地固定在身後一根粗笨的柱子上。

打著顫兒輕輕呼了一口氣,拾眼看看四周的陳設,整間不大的屋子裏,隻有殘破的桌椅板凳,地板肮髒不堪,像是許久沒有人來打掃過。汙膩的桌上立著把昏暗的燭台,一明一暗的光伴著滿屋的黴味鋪天蓋地的襲來,激得我一陣頭暈目眩。

屋外似有隱隱的光照了進來,人聲摻雜交錯,讓人感覺好生熱鬧。除此之外,還有女子放浪嫵媚的嬌笑。漸漸清楚了環境,我慢慢地直起身,盡量不讓生硬的柱子碰到還在隱隱作痛的頭腦勺。

這裏的一切,都給人深深的不安全感,浮誇,風情,酒池肉林,無論從哪個特點,都讓人不由地往一個方向想,妓院!

長這麼大,我還從未親眼見識過這妓院為何物。曾經偶然聽寧誠描述過這神奇的地方,又被稱作青樓,是清漆塗飾的豪華精致的樓房,也是男人們用來滿足自身私欲做些苟合之事的場所。有些人家窮瘋了,便會把女孩送去當妓女,男孩送去當孌童。

剛聽到寧誠這麼說時還覺得匪夷所思,好像知道了一件如何怪異的奇聞,那時還好奇,怎麼會有如此狠心的爹媽,竟會把孩子送到這種地方來。

誰知如今的世道,這種事平常的就像好比人餓了要吃飯,渴了要喝水一樣,完全不值得絲毫的質疑。

而現在,沒想到自己卻也淪落進來,心裏對司徒嫣然的恨更是多了一分。若是我吳杳杳真的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她要如何對我也是無可厚非,可是如今我並不欠她一分一毫,她侮了我的尊嚴也罷,卻還要將我綁到這種地方,真試想想都覺得可怕。

也不知道以我現在的身份,會被當做妓女賣掉,還是被當做那該死的孌童。

不管是哪一種結果,對我來說都是萬劫不複,不禁佩服起司徒嫣然的心機。奔波了兩天,粒米未進,已早就沒有了什麼反抗的力氣,隻能定定地守著門上那道光,不切實際地幻想著誰有可能突然衝破門帶著我逃走,可是能有誰呢,誰會知道我被困在這麼一個水深火熱的地方,正在或即將要遭人宰割。

本來應該懼怕地哭,卻辛酸地笑了出來。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滴地流掉,不知道過了多久,眼前的門突然開了。伴著刺目的光,一個高挑嫵媚的身影出現在斑駁的光亮裏,周身散著撩人的冷梅香氣,擋住了大片的光亮。

投下的窈窕豔影恰好打在我的身上,因逆著光,所以不能確切地看清來人模樣。隻覺得半壁倩影已足矣牽饒一夜清夢。

“你就是吳杳?”那女人走近兩步,俯下身來看我,氣吐蘭芳,確是難得的美人。尤其是那清澤一般的眼眸,仿佛多看一眼都會讓人不經意漏掉一拍心跳。

我警惕地看著她,卻並不願答話,隻是緊緊抿著唇執拗地將頭轉向另一邊。

“Xing格倒是挺倔的,可是這倔強的Xing格在外麵並不會給你帶來什麼好處。”清豔的身緩緩直起,居高臨下地看著我,“你可知道你來我這裏是做什麼嗎?”

我抬頭,正好對上她的目光,“這裏可是妓院?”

隻見朱唇一抹,露出一個淡淡的笑,“若說是妓院,那你可是太小瞧我凝香閣了,不過你很聰明,猜對了一半。”

此時一直跟在她身旁的一個老女人突然開口說話了,“主人您就不要費心與他講了,這種小子,大可交給老奴調教,待在這種髒兮兮的地方,就怕會髒了您的裙子!”

那老女人妝濃的可怕,好像每走一步都會落下一層粉來。

“這倒也無妨,不過我看他長得清秀,你就直接按凝香閣的規矩來好了。”那風華絕代的美人嘴角勾起淺淺的笑,溫柔的險些讓我忘記了自己此時已是籠中之雀。

那滿臉白粉的老太婆突然橫過來給我鬆綁,動作粗橫至極。我從看見她的第一眼就不由地生出滿心的厭惡,真不知道落到她手上自己會不會被虐待慘死。

我跟著她從側樓的樓梯進了一處廂房,她雖是扭著屁股連樓梯都爬不動,眼卻寸秒不離我,使我完全沒有逃跑的機會。

進了廂房,濃烈的熏香猛地竄進口鼻,嗆得我不由地連咳幾聲。

“你們準備拿我怎麼辦?”我冷冷地看著眼前的老鴇。

“那是掌櫃的事,你問我做什麼。”說著,又是一記白眼。

“那你現在帶我來這裏作甚?”我繼續不依不饒。

沒想卻惹怒了那粉黛胭脂的老鴇,“你這小嘍囉,你娘沒教你怎麼說話啊!敢跟我六娘這麼說話的這凝香閣都沒幾個人!不要覺得掌櫃的重視你,你丫就不知好歹!你可是被賣到這裏來的!不想死的話就做好你的事!”

沒錯,我現在能保住命尚且艱難,確是哪有資格跟人家理論。

原來這規矩,就是要把幹幹淨淨的小夥子打扮成姑娘模樣,妓院裏的孌童一向如此。

梳妝完畢,老鴇在我身後喜得眉開眼笑,“乖乖,這小模樣還真是俊!俊俏的很!嗬嗬!”

我極其厭惡她這副諂媚的模樣,心裏真正擔心的卻是自家寶劍的下落。師父說這劍隻會跟著認定的主人。

若是這劍來尋我,指不定借了寶劍我還能逃過此劫。不過若是走著走著頭上突然懸了一把劍,倒也真是怪嚇人的。

房門頓開,幾個丫鬟模樣的人端了一杯酒走了進來,身後是剛剛才在木屋見到的女掌櫃。眉目如畫,麵賽芙蓉,在燈光的掩映下更是平添了三分姿色,六分嫵媚。清絕煙眉,濃淡適中,修短合度,生生看得人失了神。

“你們都下去……”一個極淡的眼色,便支開了所有人。

此時房內隻剩我們二人,她端著酒,拖著大大的裙擺兩步移至我麵前。

“你可是要殺我?”我因為害怕兩隻手不由地拳在一起,極不友好地看著來人。

麵前的人卻撲哧一笑,“你這廝,倒是有趣,我若真是要殺你,還用親自動手?”

話語間一隻手拂上我的臉頰,“果真是不俗的好皮相,難怪有人肯花重金來買你。”

我猛地抬眼向她看去,“你說什麼?”話還沒說完,一杯酒卻被灌進我嘴裏。

好辣的酒!

那老鴇口中的主人輕輕勾起眼眸,側著身看我,“我既是收了人家錢財,便沒有不辦事的道理。即便是想救你,你也得喝了這酒好給我一個交代不是?”

門被輕輕關上了,老鴇和伺候的丫鬟們也沒了蹤影。

才淺淺一杯酒,卻似長了爪的厲獸,漸漸爬進我的意識裏。盡管我酒量再好,也抵不住一陣暈眩,想說話,卻喊不出聲,想行動手腳也不聽使喚。

“尹華,我托你幫我約慕容哥哥,你卻選了這麼個聲色場所。”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齊霂第一美人,司徒嫣然。

“公主這是哪裏的話,這凝香閣好歹也是你們齊霂有名的財團,每年光是上繳的稅錢恐怕都夠造十座行宮了。”說罷走上前,撩了司徒嫣然的簾子,嘴角浮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這地方雖是魚龍混雜,卻是逸靜與喧鬧共存。公主可以盡管挑一處清靜的閣子品茶,若是起了興致也可以去樓下的賭場豪賭一場不更是盡興?”

司徒嫣然卻隻不屑地抬眼,冷冷地笑了笑,“你倒真是有心,不過我隻想知道,慕容哥哥何時來見我?”

隻見尹華清扯了一抹笑,打開了手中的扇子揮了揮,“該來的時候必會來,接下來的事與我無關,所以恕尹某不奉陪了。”轉身,便向大堂走去。

“你!”

“報!公主,有位姓莫的公子求見!”尹華剛走,門口的侍衛便跑了進來。

“姓莫的公子……”司徒嫣然杵著眉頭思索了片刻,突然抬頭,“快請!”

人還未踏入房中半步,一陣隱隱的檀木香氣就先一步襲來。司徒嫣然急忙上前去迎,“慕容哥哥,你總算來了!嫣兒可是等了你好久呢~”

莫修冷冷地看了司徒嫣然一眼,不笑也不答,繞過她徑直走到桌前,抬起指結分明的手,不慌不忙地沏了一杯茶,轉身倚在桌子上了,抬眼笑看著司徒嫣然:”嫣兒,我隻答應送你下山,你卻逼著我不得不來齊霂尋你,嫣兒妹妹果然是頗有謀略,莫某佩服!”

言語之間不經意地散出幾分冷峻,潑墨般深邃的眸子,仿佛多看一眼都會煽出火來。

“哥哥這是哪裏的話,嫣然此次是托人請哥哥來,看得全是哥哥的意思。我覺得哥哥對我的態度,大不比從前。或許,是我們有什麼誤會?”司徒嫣然雙手環在胸前,昂著頭走到莫修麵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