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子衡怔然。
他緊鎖著劍眉,冷冷的質問:“什麼叫做陪著奕兒?永不分開?朕剛剛對你的勸說,全都是廢話?你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木棉眨了眨眼睛,眸瞳中閃動著一抹柔軟的精光,“不,臣妾都聽進去了。過去的一切,永遠都無法複原。”
“未來的事,又都是未知數,臣妾能不能坐穩皇後的寶座?將來誰繼承皇位?臣妾是不是皇太後,無人知曉。”
“於臣妾而言,隻有當下這一刻,咱們一家三口在一起,才是永恒。相信奕兒也一定希望,爸爸媽媽陪伴在他的身旁。”
寧子衡惱怒的拍案而起,“簡直是荒唐!你聽聽你在說些什麼蠢話?語無倫次!荒誕至極!你哪有一點皇後的威嚴?”
木棉也隨之起身,一步步走到燭台前,邊走邊說,“臣妾的內心早就瘋了,一個瘋子,怎麼可能說出讓皇上滿意的話?”
“這麼多年,臣妾的心中備受煎熬,一次又一次的糾結、鬱悶、折磨、反省、努力、犯錯、絕望、焦慮……早就磨滅了臣妾所有的精神。”
“臣妾自己都知道,臣妾已經變得不正常了,精神上不再正常,每一天都在煎熬。努力的忘卻過去,努力去設計美好的未來。”
“可是,臣妾依然有病,唯有和奕兒在一起,才是解脫。可是害慘了我們母子的罪魁禍首,怎麼能好好活著?”
話落,木棉將燭台猛然打翻。
高聳的燭台上擺放著十幾隻蠟燭,全部滾落在地。
地上鋪著軟綿綿的地毯,瞬間燃燒起來。
寧子衡大驚失色,驟然起身驚呼,“皇後你發什麼瘋?!來……”
他的嗬斥聲不等說完,嗓子一陣幹啞,四肢酸軟無力,一下子摔倒在地。
木棉哈哈的笑了起來,她的聲音在滿地蔓延的火焰中,顯得格外刺骨瘮人。
“皇上!臣妾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我們一家三口早登極樂,永不分開!你以為臣妾剛剛和你的傾訴,都是真心話?還是瘋言瘋語?”
“都不是,那些毫無邏輯的蠢話,隻是為了讓你放鬆警惕,喝下有虛幻散的毒藥,讓你無法運功逃離。”
寧子衡屏氣凝神,試圖運用內功,把毒素逼出去。
木棉踩著火海,任由著熊熊大火燒到了她的鳳袍上,鮮紅的衣裳在金燦燦的火焰中,迸發著別樣的色彩。
“奕兒,母後來陪你了。我們終於能離開這個悲哀的世界,過去的錯誤都結束了,未來母親會陪在你的身邊。”
木棉一步步走到寧奕的床邊,沿著床沿坐下,雙手緊緊的握住了寧奕的手掌。
大火從她的身上快速燃燒,轉瞬間轟燃,將整個床榻吞沒。
木棉仿佛感覺不到火燒的疼痛,自顧自地和寧奕講話,“奕兒,如果有下輩子,母後一定保護好你。”
“今生犯下的錯誤,母後絕不再犯。今生被騙的感情,母後絕不交付真心。從這一刻起,母後要做好自己……”
她的聲音漸漸虛弱,最後被烈火吞沒。
與此同時。
鳳儀宮外。
“走水了!救駕!快救皇上!快救皇後娘娘!”
宮女太監亂成一團,一盆一盆的水運送過來,就連其他寢宮的奴才,都紛紛跑來滅火。
禦林軍的侍衛們衝進來,頂著濃煙,尋找寧子衡和木棉的身影。
他們在地上找到了暈迷不醒的寧子衡,一根燃燒掉落的房梁,已經砸到了他的雙腿。
經曆了兩個時辰,大火總算是撲滅。
寧子衡被移駕到了金鑾殿,太醫院全體出動,給寧子衡醫治。
鳳儀宮的正殿被燒得麵目全非。
他們在燒毀的床邊,發現了兩具黑如煤炭的屍體。
目測身形,一個是木棉,一個寧奕。
掌事宮女跪在地上,守著屍體哭泣,“皇後娘娘,您的命怎麼這麼苦啊!大皇子剛沒了,您就陪著他走了!”
“你讓我們鳳儀宮的奴婢們怎麼辦?皇後娘娘,您這是何苦啊?為何就不能咬著牙,挺一挺活下去呢?”
“您都熬過那麼多天了,忍一忍這輩子就過去了,您好歹是尊貴無比的皇後,比起我們這些婢女,已經是享清福了!”
“皇後娘娘,您總說精神每日備受折磨,你可知我們連溫飽都不能解決的時候,還談什麼精神啊!”
掌事宮女將壓抑在胸口所有的委屈,傾瀉而出。
她知道,皇後已死,皇上重傷,等待著鳳儀宮的將是滅頂之災。
她作為貼身侍奉皇後的大宮女,必死無疑,不會株連九族,已經是萬幸。
“皇後!好死不如賴活著,您怎能撒手人寰?!您說過會忘掉過去,重新開始,您會慢慢的謀劃一個好的未來!”
“您說過,您會堅持住,不管多大的艱難險阻,都要咬牙挺過來!為什麼要欺騙奴婢?為什麼要選擇這條最最錯誤的死路啊!”
掌事宮女的哭嚎聲響徹在鳳儀宮的上方,悲涼又令人心寒。
“哪怕您之前犯下再多的錯,總歸可以彌補啊!你一死了之,什麼都沒了,對的錯的、榮華富貴、恩怨情仇,全都沒了!”
“你可知,你死了會牽連整個鳳儀宮!您怎麼忍心這樣對待忠心赤膽的奴才們?您這是逃避!不負責!荒謬!難怪皇上厭惡你!”
掌事宮女哭到歇斯底裏,最後幹脆昏倒在了皇後的身體旁。
其他宮女太監紛紛哭泣,一個個也承受不住巨大的打擊,再加上擔憂未來必死的命運,開始胡言亂語,幾乎癲狂。
鳳儀宮失火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前朝後宮。
文武百官紛紛入宮,觀察皇上的傷情。
後宮妃嬪馬上緊張起來,開始各自為自己打算。
刑部尚書吳煒,領著一群侍衛衝到鳳儀宮,著手調查此案。
“鳳儀宮為何會失火?你們都從實招來!否則酷刑伺候!”
宮女太監齊刷刷的跪成一排,七嘴八舌的辯解著。
“皇上來這裏,皇後特意盛裝打扮,還備好了熱茶。”
“皇後和皇上在屋內發生爭執,不允許我們進去。”
“後來在爭吵中,可能是打翻了燭台,引發大火。”
“奴婢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等到發現著火的時候,立刻全力滅火。”
幾個人的口供大同小異。
吳煒懷疑,恐怕是木棉以身犯險,有預謀的刺殺皇上。
“你們聽好了,沒有皇上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離開鳳儀宮,等候皇上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