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歲府。
書房。
楚芸嵐輕輕推開房門，看到站在窗柩前、臉色沉重的寧天冥。
“九千歲爺，臣妾回來了。”
楚芸嵐畢恭畢敬的打招呼。
以前她都稱呼寧天冥的姓名，這次不同，她知道寧天冥的心情不好，所以她字字謹慎，不願意惹惱對方。
寧天冥沒有吭聲。
窗外的陽光鋪灑在他的身上，像是一道金燦燦的冷光，照耀著他俊逸非凡的臉龐半明半暗，神秘中透著一絲沉鬱。
“九千歲爺，您有什麼要問臣妾的嗎？”楚芸嵐往前走了兩步，在寧天冥的書案前，停下來，靜靜的凝望著對方。
寧天冥修長如玉的手指微微一動，扯下來手指間的翡翠扳指，耐心的放在手心裏摩挲了幾下，模樣極為溫柔，眼神裏彌漫起一縷不舍。
“這個扳指，乃是二十年前，冥宇第一次外出執行任務，用他第一筆傭金，在他鄉請能工巧匠打造，贈予本王的禮物。”
寧天冥小心翼翼的將扳指帶回去，眼瞼微垂，瞳孔中蕩漾著些許的溫柔，緩聲道：“你可知，冥宇對於本王，不是普通的侍從。”
“他更像是本王的弟弟，皇家自古多薄情，兄弟相爭，手足相殘，彼此勾心鬥角，因九五之爭相互算計。”
“本王一直不信任皇家的兄弟姊妹，唯有冥宇，他不一樣，他自幼被賣入皇宮，因卓越的天賦，被本王的父皇看中，贈予本王。”
“從那時候開始，冥宇就一直都陪伴在本王的身邊，忠心耿耿，盡職盡責，從未有過一日的懈怠。本王和他親如兄弟，情同手足。”
“他這一走，本王失去的不僅僅是可靠、得力、忠誠的下屬。本王失去的是一個兄弟，一個這世上絕對不會有第二個的兄弟啊。”
寧天冥的聲音有一絲哽咽，眼睛裏彌漫著星星點點的淚水，他麵露悲傷，落寞的仿佛一個被風霜洗禮的雨中鬆柏。
楚芸嵐一時不知如何安慰他。
殺掉羅怡然，真的是楚芸嵐迫不得已的決定。
如果羅怡然是表小姐，當初那個單純稚嫩，天真無邪的刁蠻女子，楚芸嵐不會下了殺心，更不會用死蠱這麼殘忍的方式。
但是，羅怡然不再是曾經的表小姐，自從她的身體被李博士取代，羅怡然一門心思研究穿越時空。
楚芸嵐作為試驗品，假如不能反殺了李博士，早晚會被他徹底消滅，甚至利用到榨幹最後一滴價值。
曾經在現代世界，李博士和楚芸嵐便是死對頭，二人相互勾心鬥角，楚芸嵐常常被狡猾多端的李博士陷害。
好不容易穿越到古代，這裏沒有發達的科技，李博士那些高端的儀器不能發揮作用，這是楚芸嵐翻身的唯一辦法。
不殺掉羅怡然，楚芸嵐將會徹夜難眠。
李博士一旦找到來去自由的穿越方式，必將造成無法挽回的嚴重後果。
楚芸嵐不後悔自己的選擇。
她隻是沒有辦法和寧天冥解釋。
即便是冥宇知道真相，仍然無法理解，作為從不知道真相的寧天冥，穿越一事無疑會成為更加嚴重的打擊。
楚芸嵐愧疚道：“天冥，對不起，冥宇的事，我很抱歉。羅怡然和我的恩怨，不小心牽連到冥宇，這是我的無心之失。”
“羅怡然她……我不是故意殺死她，我不知道冥宇怎麼和你解釋的這件事，我很慚愧，也不知道怎麼彌補你們。”
寧天冥深深的吸一口氣，用力平複內心悲傷的情緒，他目光幽幽的望著門口，勾了勾薄唇。
“冥宇由始至終，沒有責罵、詆毀過你一個字。他知道，羅怡然極端又固執，難免會和你發生衝突。他理解，你不是故意下死手。”
“但一切都於事無補，冥宇愛上了羅怡然，偏偏羅怡然死在你的手上。你又是我最愛的女人，冥宇和我又是主仆和兄弟。”
“這種糾葛的關係，你讓冥宇怎麼辦？他沒有法子麵對，他隻能選擇一個不傷害任何人，同樣對得起每個人的方式，他主動離開。”
話到此處，寧天冥的眼睛裏閃過一抹淡淡的憂傷。
他抬起冷眸，平靜的望向楚芸嵐，輕歎道：“本王沒有責怪你的意思，芸嵐，隻是冥宇的事，於我而言，真的難以接受。”
“你給本王點時間，本王已經派暗衛的人，去跟蹤冥宇，盡快勸他回來。芸嵐，你不要和他鬧翻臉，行嗎？”
楚芸嵐知道自己有錯在先，點點頭，“好，隻要冥宇回來，我保證不提舊事，我會當做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天冥，我希望冥宇能早日走出痛苦的陰影，我也沒有責怪他的意思，他不要誤會我，更不要記恨我。”
或許是最後的這一句話，激起了寧天冥心中的怒火。
寧天冥的語氣馬上不好了，淩冽中夾雜著涼薄，“你殺掉了羅怡然，這是你有錯在先！冥宇誤會你也好，怨恨你也罷。”
“他能選擇離開王府，主動退出，已經做出讓步了。芸嵐，你不要再埋怨冥宇的衝動，本王的慚愧，你能理解嗎？”
楚芸嵐怔愣了一瞬。
這是她自從認識寧天冥以來，整整十年，寧天冥第一次對她發脾氣。
楚芸嵐的鼻尖一酸，險些委屈的哭出來。
她想說什麼，卻感覺解釋再多，也無法說明真正的原因。
她的話顯得那麼蒼白無力，根本無法彌補冥宇離家出走的損失。
楚芸嵐眼睛裏的光芒漸漸散去，她轉身離開了。
寧天冥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又懊惱不已。
“冥宇，本王是不是說的太重了？”寧天冥下意識的詢問。
他扭頭看向書案旁邊的白玉柱子，那個位置，冥宇常常負手而立，如今空空如也。
寧天冥這才意識到，冥宇已經不在了。
他失去冥宇的同時，也失去了楚芸嵐。
寧天冥自嘲的笑了下，整個人無力的坐在搖椅上，空蕩蕩的目光裏一片晦暗。
孤單，這是寧天冥從未體會過的滋味兒。
“來人！”寧天冥厲聲道。
烈風從空中降落，“主子？有何吩咐？”
“冥宇到什麼地方了？命令暗衛，每日回稟兩次，規勸一次，不得激怒冥宇。”
寧天冥一本正經的囑咐著。
烈風朗聲道：“是。”
“還有。”寧天冥惦記著楚芸嵐的安慰，嗓音柔和了幾分，“讓雪媛暗中保護好王妃，不要被她察覺，隱藏氣息。”
烈風勾唇，“明白。”